“去哪裏？有什麼急事嗎？”
“姨媽，蘇錦需要休息，我們都很累。”
我和蕭青卿的聲音同時響起。
母親轉身往前走去，“去參加葬禮。”
我第一次見到我的親生父親，是在一場葬禮上。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父親的樣子，母親身邊沒有任何一張父親的照片，想必是怕徒增傷感，恨意。
在去時的路上，母親臉色慘白，一直盯著我的臉看，漸漸地淚水從眼眶裏湧了出來，母親沒有用手去擦拭，或許她並不知道自己感情的泛濫。
蕭青卿在一旁手忙腳亂地遞給母親紙巾，“姨媽，你怎麼了？”
母親愣了愣，看向蕭青卿，接過紙巾，對我說：“蘇錦，你長得很像你的父親……你知道我為何會選擇離開他嗎？”
我搖頭，“為什麼？是因為父親有了別的女人嗎？”
母親繼續盯著我的臉看，“他很愛喝酒，可以說是嗜酒如命，經常在外喝酒，整夜整夜地不回家。十幾年前的一個晚上，我一個人在家，忍著所有的疼痛趕向醫院，那時的孤單無助，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而當時他卻醉如爛泥地癱倒在街道上。因為錯過做手術的最佳時間，蘇年才會死去。當蘇年死去時，他卻安穩地睡著。”母親的聲音逐漸低沉下來，艱難地吐出最後幾個字後，便嗚嗚地哭了起來，哭聲空蕩，像一陣狂風在胸腔裏來回撞擊的聲響。
蘇年，我的弟弟，父親給予你來到這個世上的權利，卻在曙光即將拂過你臉龐時，生生地將它剝奪了。就連你那最動聽的歌唱，第一聲啼鳴，也消失在來時的路上，你一定很難過。我也很難過，我們一起來，但是你卻忘了帶我一起走，留下我一個人來麵對這種種情形。蘇年，這些到底都是誰的錯，父親？母親？你？也許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蘇年現在應該不會感到寂寞了吧。他終是要補償蘇年的。”
蕭青卿叫出聲來，“姨媽，你的意思是姨夫……死了……嗎？”
母親沒有說話，轉頭看向車窗外。我看見母親臉上淌著更加猛烈的淚水，心裏也是刀絞般的疼痛。即使是從未相見過的親人，但也是血肉相連的羈絆。我的親生父親，第一次相見時，卻在他的葬禮上。
自上次蘇秦與我說，父親執意為自己新得的女兒取名為蘇錦時，我心裏也是有過一泓山泉的，清甜麗人。我以為父親還是鍾愛我的，即使我沒有在他的身邊，他也要將他的愛憐賜予身邊的蘇錦，他未曾謀麵的女兒，蘇錦，他要看著她快樂地成長。他會親吻她的臉頰，胡渣輕撓帶來歡笑連連；他會給她講故事，聲情並茂的樣子很可愛；他會將她放在肩上，讓她看更遠更美的地方……
我幻想著我的父親，用幻想裏的父愛來填補生命裏不該有的殘缺，但幻想終是幻想，被填補起來的生命，漏洞萬千，凜冽的寒風灌來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