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雪夜孤獨少年(1 / 2)

當黎明的第一束光線照在帳篷裏,顏真公主慢慢睜開眼睛。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夏侯琰,竟然趴在她的床前,他睡著了。

均勻的呼吸,安寧的睡臉,像一個毫無防備的孩子,就連額頭的疤痕,也不再顯得猙獰可怕。

這是夏侯琰?

這是那個塗炭她一百多隨從性命的惡魔夏侯琰?

她一定是眼花了!

她想推開他,一抬手才發現自己沒什麼力氣,整個人都是虛脫的。

昨晚——她生病了嗎?她依稀記得夏侯琰在邊上和他說了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已經想不起來了。她似乎聽到傑哥哥在喊她,又似乎看到了那個她魂牽夢縈的少年,卻都是模糊的身影。

算了,反正是一場夢。

夏侯琰就在這時候睜開眼,他看著娉婷,雖然她臉色蒼白,尖尖的小下巴,一雙烏黑的眼睛像是兩顆水中的葡萄,晶瑩剔透,卻帶著一抹銳利如星的不屑神色。

“你醒了?”

“是的。”她冷冷回答。

“怎麼樣?感覺好點了嗎?”他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她卻轉過頭,嫌惡的問:“你在這裏做什麼?”

夏侯琰些惱火,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這樣伺候過人,好不容易她轉醒了,竟然是一樣一副不知圖報不知好歹的態度。

她以為她是誰?公主就了不得了嗎?還不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我在哪裏是我的自由。”壓製住心中的惱怒,夏侯琰說。

“我不想看見你。”

夏侯琰冷哼一聲:“你可以閉上眼睛或者自己走出去。”

不料娉婷性子又倔又烈,竟然撐著手臂掙紮要爬起來,他連忙伸出手下意識的想要扶她,可是手伸到一半才發生這樣是多麼的不合時宜,於是,衣袖一甩,頭也不回地走了。

娉婷脫力重重躺回去,毫無力氣的任由張蘭幫她梳洗打理好,繼續上路。

她躺在馬車裏,覺得疲倦極了,眼皮沉沉的,好像幾天沒睡過覺一樣,可是她其實剛剛醒了沒多久。

馬車裏,張蘭看著她,搖頭歎息:“真是難為你了,身子沒好就一直跟著趕路,也不肯多吃點,怎麼能恢複力氣呢?”

娉婷眨了眨眼,並不說話。

張蘭帶著勸慰的語氣說:“姑娘啊,看在主公照顧你一晚上的情麵上,你也不應該這種態度對他呀。”

剛才她在門口都看到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十六歲的小公主虛弱但是傲氣十足的看著夏侯琰,毫不掩飾的厭惡情緒與夏侯琰看起來冷淡卻為了掩飾真情流露的關懷形成強烈的對比,空氣中仿佛有火星將一觸即燃,這是她聞所未聞的。

以她對夏侯琰的了解,他絕不會毫無目的的這樣付出,而得罪他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她不忍心看娉婷因為這倔脾氣而吃虧,同時她也希望夏侯琰能不跟這小姑娘計較,她畢竟太年輕太稚嫩,還什麼都不懂。

她得做些什麼緩和兩人之間僵持不下的關係。

於是,她絮絮叨叨一些關於夏侯琰的往事,希望藉此能讓娉婷多了解一些她的主公,而稍微放下一點戒備。

娉婷對夏侯琰的過往並不感興趣,隻是張蘭的聲音太過響亮,中氣又足,好像直接灌進她耳朵裏,即便無意,也多多少少聽進去一些。

原來夏侯琰竟有一段那樣的過去。

張蘭說:“我認識琰將軍的時候,正好是除夕晚上,家家都深鎖門,圍爐而坐,賞著瑞雪,歡慶著新的一年,憧憬著來年的豐收。

那天我出門去放鞭炮,卻看到一個十歲左右大的男孩子卻躺在雪地裏,衣著單薄,神情木然地看著滿天飛雪飄下,那麼漂亮的一個男孩子,眼睛像寶石一般黑,表情卻比這冰雪還要冷,我趕緊跑上前去看他凍壞了沒有,他手腳冰冷,身上一層積雪,差不多隻剩下一口氣啦。

他卻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我就想這孩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我不能袖手旁觀。於是我將他扶起來,他似乎並不願意,但是他一點力氣也沒有,掙紮不了。

我將他帶進屋裏。他的手腳都像冰棍一樣,又僵又冷。

雖然我家並不富裕,但是過年了,肉和熱湯都是有的,當我端給他的時候,他卻不吭聲,隻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我,有防備的意味。”說到這裏,張蘭停下來,眼裏有溫柔的神情。

娉婷卻難以將她口中可憐落魄的男孩與惡魔般的夏侯琰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