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裏的花朵開得正豔,各色彩蝶撲閃著美麗的翅膀在花海中上下翻飛,花香縈繞在回廊間,不時被風吹落的花瓣飄落在娉婷的肩膀上,香氣撲鼻。
小雅的臉色帶著微微惱怒,娉婷有點心虛的望向別處。
“主公剛才不是還好好的麼?怎麼一下成了那副模樣?”小雅有些心痛。她心痛的不僅是夏侯琰的虛弱,還有他即便這樣卻把視線牢牢的鎖定在一個根本不在乎他的人身上,對她,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其實在娉婷來這裏的第一晚,她就知道她了。
她被安排進夏侯儀小姐的居所,她彈著夏侯儀的古箏——而在這裏,沒有一個女人有這種特權!
她就那麼自在隨意的撥弄著琴弦,淒淒楚楚的唱著一首哀傷的歌,就那麼漫不經心地毫不費力地打動了她一直想要打動的人。
——那晚,她隻是想去看看夏侯琰,她知道時間有些晚了,她隻是想看看他睡了沒有,她看到他房裏的燈還亮著,於是鼓起勇氣敲門,卻無人應答。
她喊了一聲。
還是一樣沒有人應。
夜,那麼安靜。
他會去哪裏呢?
她也聽到了花園裏的琴聲。
於是她朝花園走去。
她不是故意想看見的,卻偏偏撞見了。
在一片皎潔的月光下,她站定了,一動不動。
她不敢相信,她心目中偉岸的男子,正癡癡的凝望著一個年輕女子,女子低低的對他說了兩句,正要離開卻被他一把擁進懷裏!
少女僵硬的站著,不知是不是因為太緊張,懷中的古箏幾乎要滑落,月光打在兩人身上,潔白而美好。
她看不清少女的表情,因為她背對著她,但是夏侯琰的神情,卻逃不過她的眼睛。
那是——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帶著溫柔表情的夏侯琰!
她不能不震驚。不能不慌亂。不能不嫉妒。
是什麼樣的女人?能讓夏侯琰動心?
她要看清楚!
原來她叫娉婷。
她的確夠美夠年輕夠驕傲,這就是她的資本麼?
夏侯琰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
她不覺得這是能說服人的理由。
後來她才漸漸發現,原來是她的冷漠,她的不在乎,這激起了一個男人的征服欲望——尤其是夏侯琰那麼驕傲的男人!
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足夠激蕩起觸動人心的火花,不管愛也好,恨也好,都是那麼強烈而絕對。
似乎,沒有她插足的餘地。
可是,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做一個旁觀者,一個局外人,她等了這麼多年,默默地付出與支持,她絕不能讓夏侯琰的心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搶走了!
無論如何,她也要爭一爭!
想到這裏,她更是忍不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說,你說呀!”
麵對上次還很和善的小雅變得如此咄咄逼人,娉婷隻有如實回答:“他是突然之間發作的。之前沒有任何征兆。”
小雅不信任的看著她,她探究的望著她,半響,緩慢而堅定地說了句:“主公待你不薄,不要做出辜負他的事。”
這算是警告麼?
娉婷心中冷笑,夏侯琰還叫待她不薄?!
剛才若不是情勢所迫,她才不會真的為他而求救!
這次,算他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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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房間裏。
夏侯琰躺在床上,冷汗還是往外冒他的身體不再灼熱,而是陣陣發冷。
大夫把這脈,神情嚴肅。
“如何?”他問大夫。
大夫蹙眉道:“主公可曾中過毒?”
中毒?
“確實有過一次,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怎麼?”
大夫說:“主公餘毒未清,一直潛伏於體內,不知因為什麼引發出來,而且這毒十分少見,似乎來自西域……”大夫說著,若有所思。
“有什麼辦法能阻止毒性發作?”
“這個……普天之下,恐怕隻能陽藥師能解,不過他居無定所,行蹤飄忽,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大夫的神色頗有幾分為難。
“陽藥師麼?”夏侯琰低低念了一遍,便不耐煩擺了擺手說:“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夫有些不安的退下去了。
夏侯琰閉上眼睛。
突然覺得好累。
他知道這是什麼毒。
也許陽藥師是能夠解,可是天知道這老頭子在世界的哪個角落?現在的他,就和等死沒什麼分別。
很久以前他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他以為自己興許能夠逃過這一劫。
該來的總會來,隻是沒想到這麼突然。
他閉上眼睛,頭有些沉重。然後一種被鈍器襲擊一般的疼痛在他腦海裏擴散開來。
這疼痛沒有讓他昏厥,反倒是讓他格外清醒,然後他腦海裏回蕩著一句話,叫人不寒而栗的一句話——“擅離拜火聖教的人,都將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是報應麼?
是那詭異的教義開始應驗了麼?
忽然間他睜開了眼睛,眼神卻迷離恍惚。
細細看去,原本深黑色的瞳孔忽然間擴大了,散漫而沒有焦點。
他的腦袋因為過於疼痛,似乎變得有點遲鈍,但是一副熟悉的畫麵卻在眼前鋪展開來。
太陽高懸於冰峰之上,冰雪璀璨晶瑩。四圍風雪呼嘯,白色覆蓋了一切。
在山峰的頂端,有一座奇異的建築,青色的大理石,並列著拍著二十四根大理石柱。
高闊的大殿。
蜿蜒的回廊。
神秘而宏偉,卻是不見血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