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些甕屍本來就對他有很大的怨恨,如果真的喚醒了那些甕屍殘存意識裏的怨恨的話……
老頭渾身一哆嗦,不敢再想下去,想要阻攔,卻發現那個叫做殷章的男人已經站在了陶甕中間。
在極度的恐懼之中,他隻聽到那個男人用恨到極致的聲音,在那片他曾經引以為豪的陶甕中間,說出了那句如同死亡宣告書的話。
“殺死那個製造你們的人,撕碎他,殺了他!”
最後的三個字,殷章是吼出來的,周欣欣手中持著劍,隻覺得那一聲“殺了他”,就仿佛是野獸瀕死之前的哀鳴,淒楚,悲慟。
“不,不要……不要過來……不要啊……啊……”
沒有人敢接近的院落裏,那個親手製造出無數冤孽的禽獸,終於死在自己作的孽障之中。
在那個從頭到尾連姓名都不知道的老頭死去之後,周欣欣親手將院子中遺留的所有甕屍徹底殺死。
那是她第一次懂得,原來有時候,殺也會是一種慈悲。
“欣欣,你之前給我吃的藥,還有嗎?”回到了客棧,殷章小心的把懷中的人放入被褥之間,回頭對著周欣欣問道。
“有,但是,我隻會再給你兩次,一次是我們回都城的時候,一次,是你將她下葬的時候。”周欣欣無所畏懼的看著殷章閃爍著瘋狂光芒的雙眸,把話說的清楚明白。
她見過為了愛人瘋狂的人,傭兵團裏永遠不缺的就是失去愛人的瘋子,更見過在愛人死後,還與愛人屍體共同生活的瘋子。
現在的殷章眼裏,就有那種讓人恐慌的光芒,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殷章就這樣沉淪下去。
“嗬,你居然能明白我在想什麼……”殷章淒慘一笑,對於周欣欣明白了他瘋狂的想法感到意外,看著床上躺著的人,久久不語。
周欣欣握著上官宇的手,一同走出了房間,留給殷章屬於他和她的空間。
看著被關上的房門,周欣欣在心中想著,生死,是一道無法跨越的界限,關上的門還可以再打開,可是,離開的人,卻無法再尋回了。
沒想到,她居然會在交錯的時空裏,遇到會做甕屍的人,會幫人救回被做成了甕屍的情人。
這是不是說明,冥冥中,很多事都早有注定?
若她不出現,上官宇恐怕沒那麼好解決掉汝陽王,若她不出現,上官宇不會幫助葉芝蘭安葬,若她不出現……
而今天,若她不出現,是否,殷章就會一直尋找不到任何和他那個護衛有關的消息,也就不會麵對這樣的絕望?
“我或許,從來就不該出現。”
既然前世已死,又何必再度出現,替人徒增傷痕。
上官宇被周欣欣的低聲喃喃嚇得悚然一驚,用力抓著周欣欣的肩膀對她問道:“欣欣,你剛才說什麼?”
周欣欣如夢初醒般的看著上官宇,許久之後,靜靜的低下頭,“沒什麼。”
“欣欣,你記住,如果你不在了,沒有人能攔得住我為你發瘋。”上官宇狠狠的將周欣欣揉進自己的胸膛之中,借著對方的體溫來驅逐心中的濃濃的不安。
就當剛才什麼都沒聽到吧,這樣就好了。
他的欣欣,是不是離開他的。
這樣想著,就好了。
他們回到客棧的時候,天已漸明,不敢讓店小二看到床上躺著的人,隻能讓周欣欣端著飯菜進屋,殷章第二天一整天都不吃不喝的,整個人呆呆傻傻的坐在床邊看著好不容易找回的人。
那眼神,如視珍寶。
一直到了第三天,當周欣欣從房間的地板上把殷章扶起來的時候,殷章都還是那種整個人都丟了魂一樣的狀態。
咬著下唇看著殷章這種生不如死的樣子,周欣欣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驅逐心裏的自責感,那句話就如同魔咒,如果我沒有出現,就不會這樣了。
“啪!”就在周欣欣陷入自責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巴掌響聲把她從那種狀態裏驚醒,一回過神來,就看到上官宇拎著已經是相當虛弱的殷章的領子,對著殷章怒罵道:“你這個窩囊廢就打算這樣子餓死是嗎?”
無論事打還是罵,殷章都像是魂魄都被牛頭馬麵牽走了一樣,毫無半點反應。
上官宇避開想要過來組織他的周欣欣,直接拖著殷章走到窗邊,把殷章的頭按壓下去,麵對麵的看著床上猶如沉睡的人,對他恨聲道:“你是想讓她見證你為她去死,讓她殘存的意識也替你傷心,難過,擔心,你才會覺得你的感情有人回報是嗎?”
殷章聽到了這些,眼睛逐漸有了焦距,看著眼前熟悉的人,眼眶驟然一紅,回身推搡了上官宇一把,但是三天滴水未進的嗓子,早就幹啞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像隻崩潰的獸一樣,對著上官宇發出粗嘎的低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