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華殿羽廬寢宮裏,羽廬坐在床沿上若有所思。
“剛剛在毓華院哭泣的,是上次受罰的秀女?”
羽廬也不抬頭,直接向藍芝瑛拋出問題。
藍芝瑛正在更換室內熏香,發覺羽廬居然主動跟自己說話,有瞬間的驚喜。
這些日子以來,羽廬除了詢問銀雪鹿和薩度昆的打獵技法之外,再也沒有主動搭話。
藍芝瑛恭順地垂首回答:“是,殿下。”
“今日聽來,後來她又被罰了?還是說,上次頂撞母妃鑾駕時,她被笞打的傷口未好?”
羽廬問話的重點落在後半句。
“她啊,據說運氣不太好,刑律司不知道是哪位行刑官出手太重,將她打成了……幽閉。”
幽閉,乃皇宮針對宮女的一項酷刑——行刑官將女性犯事者捆縛固定,執一大槌連續捶打女子腹部,直至胞宮脫落,墜出下體。此後,女犯將不能房事,更不能生育,日常起居也會痛苦不堪。
羽廬神色一淩,不解問道:“幽……為何?”
“殿下無需為那小小宮女傷神,好好養好身子,芝瑛就謝天謝地了。”
藍芝瑛在羽廬麵前,總是識相地自稱“芝瑛”,把“藍”字故意去掉。畢竟,藍薊,乃羽廬心中痛恨之人。
羽廬想到了事發當天,他還雲淡風輕地說笞打幾板子而已,不料,宮中執事竟自作主張,殘害無辜宮女。
羽廬急問:“你說,究竟他們為何不輕輕打幾個板子就好了?本王也交代過了啊。”
藍芝瑛當時並未在場,不知實情,聽起來是刑律司違逆了羽廬的意思,事態就變嚴重了。
“可能,也許是她沒給‘金手錢’?芝瑛隻是依稀對刑律司略有耳聞。”
藍芝瑛雖然有藍家撐腰,在宮中不會輕易遭罪,但是也聽說過普通宮女的生存之難。那些要錢沒錢,要背景沒背景,不懂“潛規則”的老實宮女,豈不就是任人踐踏的野草?
“金手錢?”
“金手錢就是交筆錢,請他們高抬貴手,手下留情。即使是重刑,也可做成輕傷。”
“還有這種事!”
羽廬忽地一下站起來,完全忘了疼痛。
“若沒交金手錢,輕刑就變成重傷?這還有沒有王法!”
羽廬發出一連串追問,“要交多少才能免災?若換個更嚴厲的酷刑,價格也水漲船高?”
“這……道聽途說,至於是否真實,數額是多少,芝瑛不敢妄言。”
藍芝瑛恭恭敬敬地跪下,胸口突突地跳,擔心自己言多有失。
“嗬嗬,敢在皇宮裏撈錢!鍾長殿!”
鍾公公剛聽到羽廬的吩咐,不知道這小祖宗又要上哪出戲。
“立刻給本王備好車馬,去刑律司!”
鍾公公一邊張羅轎攆,一邊悄悄派人通知德太妃娘娘。
刑律司,坐落在皇宮外廷的一角。
一直生活在金字塔尖的皇家子孫們,壓根不知道,過去的刑律司使多少下層宮女太監雜役的生存希望破滅了。
早在八百年前,宮奴盛行之時,刑律司就在皇城牆根上,開了一道暗門。暗門連通護城河,那些宮裏的肮髒勾當造成的失蹤人口,往往草草處理掉,拋進了護城河裏了事。
沒有人曾數一數,皇城投下的陰影,到底籠罩過多少河裏的冤魂。
那時候,能在宮冊中留下名姓,已是一種奢侈的運氣。
紀年已跨過1000年的門檻,世道變得寬容了些,奧那國也順應民情,早已將宮奴製度取締,到如今已逾兩百年。
羽廬的車攆氣勢洶洶地擺進了刑律司大門。
“叫你們司法官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