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女女,有何分別?
這句話久久縈繞在羌羽的腦海裏。
倘若不是束將海說出這句話,那麼羌羽多半會嗤之以鼻。但是,束將海的親身經曆,活生生就擺在那裏,其荒誕程度,不禁惹人深思。
頃刻之間,羌羽聯想到榮蓮、翠柳坊女子、女幫傭和她的丈夫、嚴三兒,還有雜役房內的少年郎。即將淪為男寵的他們,不也是一樣的麼!
於是,羌羽決定把逃跑計劃提前,以防夜長夢多。一找到空子,她就鑽回雜役房,與眾人謀劃著如何逃出魔窟。
然而,她卻沒料到,人人都是會變的,而且變得是如此之快。
旱石橋下的少年,已經分為兩派,一派想逃,一派想留。
平心而論,將軍府裏白吃白喝,是比外頭的世道好生存多了。想留的人看在大家相處一場的情分,發誓不打小報告。
羌羽接受了這個現實。她和要逃的眾人都謀劃了十日了,終於打探到可以在將軍即將回府的前幾日,混在幫傭的人裏邊逃出去。
羌羽也打算跟大夥一起逃走,她想,應該給束將海道個別。
回到束將海的住處,他正在取下菖蒲,掛上紫白色的小葉丁香。
“我要走了。”
“……”
“謝謝你救了我。現在算不算扯平了?”
束將海聞了聞丁香的味兒,又取了下來,就像聽不見羌羽說話似的,徑直邁出門去,一伸手,將丁香扔在道旁,默不作聲就走了。
“再見——”羌羽知道他話不多,衝著他的背影道別。
羌羽拎起已收好的包袱,還把吃剩的蘋果丟了進去。
一轉身,她聽見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那聲音由遠及近,不一會兒,就湧進來五六壯漢,不由分說就把她給綁了。
人群邊上,那幾個打算留下的旱石橋少年閃躲在一旁。
“綁我幹嘛?喂!”羌羽掙紮著發問。
管家也不搭理,弄走了羌羽,丟進了奴棚裏:“等候發落吧,看你還敢煽動人亂跑!”
奴棚是給將軍關押蠻族奴隸用的,已經有些日子沒有人住了,跟豬圈沒什麼分別。
一連數日,半個人影都沒見著,隻有一兩碗像豬食的餿飯擺在棚邊。為了不餓死,羌羽勉強吃了些,馬上就嘔了出來。偶爾,兩三個麥包也會意外地出現在奴棚外。
“如果將軍回了府,她可能就會被當眾處決了。”打算留下來的少年剛去奴棚送完食物,就有些愧疚地議論著,同時也給自己開脫:“我們也是沒辦法嘛。”
在管家的威逼利誘下,有人吐露逃跑計劃就不足為奇了。
第八日一早,一個長長的影子就籠罩在羌羽頭上。她睡眼朦朦地醒來,模模糊糊看到是束將海的臉。
“怎麼逃到了這裏?”束將海嘲諷道。
“幫我個忙。”羌羽一個激靈就清醒了,立刻請求道。
“不是扯平了?”
羌羽被噎住了。
束將海觀察著羌羽的窘狀,突然冷颼颼地一笑:“我幫你。”
羌羽頓時覺得束將海變得更高大了,忙不迭地說謝謝。
奴棚的門“悠忽”開了。
羌羽剛閃出棚子,就急轉回來:“掩護我。”
束將海在前,勝似閑庭信步;羌羽在後,猶如偷雞摸狗。
穿過一道道關口,移動到將軍府後門,羌羽已一身冷汗。
束將海引開了後門的侍衛,羌羽連道別都來不及說,一溜煙地狂奔出去。真可謂來無分文,去無包袱。
看了看前方迅速遠去的腳丫子,束將海便轉身回了府,朝管家的屋子踱去。
“真會挑時機,暴民潮就快來了。”束將海一邊走一邊自語。
過了片刻,隻見束將海拉來管家,伸出長臂,往羌羽逃跑的方向一指。
管家即刻明白,咬牙切齒地吩咐手下:“把逃犯捉回來!”
十多個侍衛迅速集結,又呼啦散開,衝著羌羽逃脫的方向捉拿去了。
“前有暴民,後有追兵。你要逃得出去,我服你。”
束將海默默打了個賭,就像無事人一樣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