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摔過。”
過了好一會兒,羌羽想起往事,韁繩仿佛就在眼前鬆掉,整個人墜落馬背,屁股就跟裂開似的,疼得挨不了床。
“我從沒摔過。”薩度昆驕傲地翹起雙腿,如同一把大剪子張張合合。
“坐好。”羌羽不得不提醒道。
“唉,是你叫我坐的,”薩度昆誇張地扯起耳朵:“剛才是誰叫我下馬?”
羌羽頓時覺得自己提醒得多餘。
午後,泥地漸漸幹了,海瓜兒耐力驚人,竟然越走越輕巧,連羌羽都不得不對它另眼相看。
“殿下……”
“你別打海瓜兒的主意。”薩度昆一聽“殿下”,就洞察先機。
“殿下,坐在海瓜兒上,最適合聽故事了。”跟薩度昆說會兒話,羌羽又恢複了馬屁本領,這話頭轉得滑溜溜。
薩度昆滿意地背過手來,拍歪羌羽的頭盔。
羌羽的眼珠轉來轉去,騰地就亮了:“就聽上次那個鬆勒緹爾江。”
薩度昆長“嗯”一聲,忽又想起什麼:“先說好,不準打岔。”
“是個很長的故事。”
羌羽聞言就不自覺打了個哈欠,手扇了扇小飛蟲,手掌一拍,按住薩度昆的背,提示他快講。
薩度昆很享受地閉起雙眼,這不是按摩是什麼?心情一好,說話也動聽多了,仿佛被遙遠的河水推動著,悠悠地把鬆勒和緹爾的故事帶到這山間小道上。
“上次說到哪了……緹爾是我們鋒境姑娘,鬆勒卻不是,他生在集拜城,過去的盟國王都,有沒有聽說過?”
羌羽點點頭,薩度昆目視前方,就跟看見她點頭一樣,緊接著往下講。
“三百年前,馬特遼元帥也是從集拜走出來的,在特旦族入侵,鋒境告急的時候,是他組了一支大陸聯軍,有盟國的,有奧那的,千裏迢迢趕到鋒境戰鬥。”
“馬特遼元帥,大陸之光。”羌羽忍不住評論一句。
薩度昆禁不住點點頭:“鬆勒和緹爾也是。”
薩度昆知道羌羽性急愛插話,搶著往下講:“戰爭打得沒玩沒了,前線什麼東西都緊缺。”
“你知道,緹爾駐守的風赫拉城緊缺到什麼程度?就連靴子都要換著穿,誰值夜,誰穿鞋。有一天,風赫拉城收到一批軍需品,都是從遠方送來的衣服和鞋帽。”
“其中有一件被緹爾領到了,那時候,她都凍得快成魚幹了,趕緊往身上一罩,暖和!”薩度昆雙臂一抱,像是感受著裹緊衣服的溫暖。
“穿了好一陣,緹爾才注意到衣服好像有些年月了,夾兜兒裏一翻,有張疊好的粗布,你猜是什麼?”
薩度昆講得興起,熱切地等待聽眾回音。
“頭巾?不對,粗布也不合適。包紮的,也不對……”
“就你這腦袋,怎麼猜得中?”在薩度昆印象中,羌羽總是東想西猜,一猜哩,就猜中,跟她說著說著話,就興致下滑,老讓人越說越提不起勁兒。
“跟你說,其實什麼都不是,”薩度昆轉頭特意得瑟兩下:“就是一封信而已。”
“一封信?”
“一封信,從集拜城發出的。上頭寫了捐衣人的名字,叫鬆勒。據說他不會寫字,還找了個先生代筆。”
“噢,信裏寫了什麼?”
“他說,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是最好的衣服,她已經不在好多年了,如果有人收到,請記得要穿上它。”
“我在遙遠的集拜為你祈禱祝福,希望前線將士旗開得勝,平平安安。”
薩度昆說到這兒,突然哈哈一笑:“最早聽到鬆勒緹爾江這首歌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個鬆勒是根木頭,把姑娘當親娘了,唉多沒意思啊。”
“是啊,快講。”
“過了沒多久,在鋒境前線,這兩人的事就傳開了,後來連馬特遼元帥都知道了,還特別下了一道軍令,為他們兩人牽線搭橋。”
“元帥也是個熱心人啊,至少讓他們彼此知道,對方是這麼個人嘛。”
“馬元帥,是個有意思的人。他一出手,這樁美事就成了。書信通了好幾封之後,這兩人就談婚論嫁了。”
“後來,鬆勒被特許進入風赫拉城,終於與緹爾相見。”
“戰爭還沒結束吧?”羌羽的心猛然提起,總感覺脊背涼幽幽。
薩度昆不滿地回頭瞅了一眼,她又猜中了。
“這時候,戰局已經扭轉,大陸聯軍開始反攻,緹爾跟隨馬特遼元帥大軍,殺入特旦族本土,糟糕的事情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