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昊梅身經百戰,撞到這一堆石蛋子從天而降,心裏狂罵之餘,也不禁驟然結了霜。
“列陣!”
一個個騎兵翻身下馬,全部在馬旁站穩。隨著各色令旗搖動,戰士盡皆循著信號,找準自己的位置,整個戰陣列好,呈馬鞍形。在圓滾滾的鵝卵石之間,戰士們竭力立住,聚攏成馬鞍戰陣的兩翼。
戰馬被導引到陣後,護在了戰陣中間凹下的步兵身後,看起來一切都像早有準備,人馬快速、有序地移動,眨眼間就全部到位。
昊梅向來以異乎尋常的鎮靜聞名奧那軍營,沒人從她臉上讀出一絲慌亂,就算這裏危險得幾乎是絕境。
有如此主將坐鎮,昊梅的部隊軍心毫無動搖,戰士們個個握緊武器聚精會神,目前看來,沒有一人退縮,更無棄陣逃跑之輩。
張酉金怎麼能等昊梅站穩腳跟?他手中已抵達此地的兵力就有一萬六千,比昊梅整整多出一倍。他下令,全軍守在鵝卵石區域外圍,不用全力推進,隻用集中全部弓箭手,黑壓壓地圈住昊梅的馬鞍戰陣。
雙方弓箭率先交手。隻聽砰砰聲激烈地撞上,瞬間就有一大批人中了箭東倒西歪。
昊梅一手拿盾半遮身體的同時,把另一隻提劍的臂膀掄圓了。劍光籠罩她全身,把四周防守得密不透風。
密密麻麻的箭頭瞅準她的方位,不停歇地飛來,猶如一大團著急地下鍋的竹簽。眨眼間,劍與箭無數次交鋒,一叢叢箭矢掉落,屯起一溜箭塚。
雙方殺了一個時辰,勝負未分。可昊梅清楚地觀察到全局形勢——不妙。
勉強在鵝卵石上戰鬥的陣形很難保持,三五成群的傷員陸陸續續從前線退下,帶來了一波意想不到的連帶效應——更多沒有受傷的士兵見勢不妙,就悄悄地跟著傷員的後撤而後撤。
張酉金覺察到對方的戰意銳減,立刻豪邁揮手,招來一堆強弓手。
“壓上,射馬。”
昊梅說什麼也想不到,張酉金手頭拿了查望的情報。查望在慶雲堂待過一段日子,對昊梅的脾性頗為了解。對於馬,昊梅既看重又疼惜,有一股子異乎尋常的偏愛。
“不好!”昊梅發覺敵人用意,大聲呼喊一聲,同時通知令旗兵,招呼右翼兵力收縮,以環狀側掩戰馬群。
盡管有右翼守護,但也防不住敵人突然發起的猛烈攻擊。
一排排強弓催動,萬箭齊發,箭雨飛臨戰馬上空時,速度絲毫未減,仿佛黑黝黝的鐵箍砸向馬群。一匹匹戰馬應聲倒地,馬兒發出痛苦嘶鳴,側躺在鵝卵石上,做最後掙紮。
激戰又持續了一陣,昊梅軍收縮再收縮,張酉金的前鋒線已經壓到了鵝卵石邊上。此時,天色已晚,他有一絲猶豫。要不要繼續擴大優勢,一舉拿下昊梅?
張酉金抬頭看看天空。秋冬之交,夜色來得特別早。太陽剛陷下,天色就已灰乎乎,映得人臉上麻麻點點。
“報——”
探子從馬上跳下,還沒站穩就要急報。
張酉金將探子一把拉近:“船在哪?”
“敵人的戰船明日能到。”探子不忘給主將一個放心的眼神:“明日午間之後到,最快速度的話。”
張酉金仍然不放心,追問道:“騎兵都上船了?”
“上了大部分。還有小部分在我們大軍後頭。”
張酉金頓時鬆了口氣,迅速盤算了敵我形勢。就算他們的重騎兵上了船,火速趕到,也要明日午時以後。重騎兵還要披掛上陣,得要多折騰一個時辰。等他們收拾妥當,昊梅軍早就被我幹掉了。
呼,不著急,先圍困住昊梅,料她也搞不出什麼花樣,我軍一路追襲,早就疲憊不堪,先好好休整,待明日再戰。
做好了決定,張酉金立刻就收了兵。沿著昊梅的陣地形成一個包圍圈,大軍宿營其間,堵住要道,令昊梅軍插翅難飛。
昊梅陷入困境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羌羽正要帶領犀鹿獸出動,就被孔最一把攔下。
他一邊走一邊束緊腰帶,對身後一大群已經選好的戰士下令:“跟我翻山!”
“唉,山路不好走,你幾時能到?”羌羽已經被他遠遠落在後頭,隻好大聲提醒道。
“明早天亮前。”
孔最已經飛奔上馬,韁繩繃緊,仿佛等不及了,下一刻就要飛躥出去。
“喂!要事還沒說。”羌羽奔上前,拉住韁繩就說道:“如果要反攻,最好是晨間。”
孔最心急如焚,哪管什麼晨間還是晚上,提韁就走。
羌羽眼見已經攔不住他,朝他背影跳腳大吼:“逆光!我坐船走過!聽到沒!逆光!”
孔最已飛速離開,在聽到“逆光”時,瞬間明白了羌羽用意。濟嶽河那一段正好南北流向,昊梅退守河西岸,敵人要進攻,必然朝向東方。
晨間逆光,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