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沒用的藥罐子,跟了皇上十多年也沒個一兒半女,反倒把侄女當親閨女,難怪皇上不愛來棲鳳宮。”

賀樓月拿帕子掩了嘴,低低地笑,轉而又湊到璃詞耳邊:“可話說回來,若不是咱們有這麼一位沒用的昭儀娘娘,我還真不敢想坐昭儀的位置。”

璃詞瞧著自家主子,低頭稱是:“娘娘前程可待。”

風光無盡,隻見舊人不如新,卻不知當年這宮裏迎接和親公主時也是一場盛宴。

可闔宮酒酣之後便又是年複一年的寂靜,九重宮門關上之後,什麼都聽不見。

新人懷著歡快的心情踏入深宮,宮人懷著一步登天的願望迎接新主子,隻有年歲久遠的宮牆知道,這不過是一批又一批新的、等待凋零的花。

午後的長巷,金紅輝映。夏日的蟬兒不耐煩地淺吟低唱,起起伏伏,好似歌盡了宮中女子的一生。潛心算計,起起落落,高低貴賤,不過如籠中之雀,如樹上逃不脫的蟬,數十載自娛自樂罷了。

馮錦瞧著門口的宮人將大門掩上,才放心往屋裏去,低低喚了一聲“姑姑”。

“錦兒醒了?”馮箬蘭聽馮錦還有些輕咳,忙倒了水,試了試不燙口,才將杯子遞給她。

卿硯在一旁,有些不滿地道:“怕是醒了有一會兒,若不是伶貴嬪過來顯了半晌威風,這時辰奴婢連錦姑娘的藥都煎好了。娘娘不爭不搶,奈何總有人來撩騷。”

“少當著錦兒說這些。”馮箬蘭笑著拍拍她的手背,“你既知道是撩騷,讓她自討沒趣,不順著她不就得了。本宮年輕時有段日子沉不住氣,連皇上都頂撞。可這會兒有錦兒,不能再妄為了,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和和氣氣把我的丫頭養大就是福分了。”

卿硯撅了嘴不再言語,其實她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氣,自小是嬌生慣養的公主,嫁過來也過了幾天呼風喚雨的日子。

後來忘不了心裏的國仇家恨,不願爭寵,可日子總得過,像方才那樣讓一個低位的妃嬪騎在頭上,話裏話外地嘲諷,實在是委屈。

“娘娘,宗愛公公來了。”通傳的宮女進門,得了馮箬蘭點頭,才將門外的人引進來。

宗愛是拓跋燾身邊最當寵的執筆宦官,闔宮上下都得敬他三分。馮箬蘭瞧他進來,揮手叫卿硯賜座。

“老奴給昭儀娘娘請安。”他倒也不推辭,笑著謝了恩,又道,“此番奉皇上命,前來問問娘娘,可否願意將馮錦姑娘送到太子府去,給世子殿下做個伴讀?”

“皇上便不肯讓我姑侄二人安安穩穩在這宮中過我們的日子嗎。”馮箬蘭聞言心下一驚,卻也不置可否,伸手扒拉著茶盞的碗蓋兒,引出泠泠瓷音。

“娘娘哪兒的話,隻是世子殿下近來厭學,急壞了太子,便向皇上尋大臣家中的小兒女作伴讀。”宗愛依舊是那副笑臉,讓人生不起氣來,“皇上細想了幾日,隻有錦姑娘年紀合適。老奴多一句嘴,姑娘遲早是要離開娘娘的,與其未來頂著罪臣之女的名離宮,不如此時送到世子身邊,也算鍍了層金身。”

馮箬蘭不言語,趴在她膝頭的馮錦卻糯糯地開口了:“姑姑,讓錦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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