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瑰嘴上答應著,腳下沒有動。
她這會好奇心大盛,又想看謝家的娘子長得是美是醜。
要是個醜八怪就好了。她低下頭,悄悄咧嘴一笑。
檀道一抄起牙箸,眸光一斜,見阿那瑰還在身後裝聾作啞,他眉頭微微一攏,沒再搭理她。
“賢婿,”謝羨親熱地叫檀道一,“吃一杯菊花酒。”
檀道一不喜歡謝羨,但麵上是客氣的,接過酒飲了滿盅,白淨的臉頰上微微紅了一紅,表情十分沉靜。
謝羨撚須微笑,接連看了他幾眼,轉而吩咐婢女,“去請你們娘子來,是自家人,不必拘禮。”
謝娘子大約就躲在屏風後,婢女繞到屏風後竊竊私語,聽見環佩輕擊,一名淡妝素裹的美人被兩名婢女扶著走了出來,到了檀道一麵前,發側的步搖紋絲未動,眼眸也不曾抬一下,隻用素手將一枚茱萸囊送到了檀道一麵前,輕聲道:“願為郎君辟邪氣,禦初寒。”
“多謝。”檀道一接了過來,不朝腰間係,隻往阿那瑰手上一放,“收好。”
謝娘子頓了頓,又說:“蓬餌是母親親手做的,郎君嚐一嚐。”
檀道一頷首,“辛苦夫人。”
謝娘子等了片刻,無話可說,對他盈盈施了一禮,便領著婢女退下去了。
謝羨見女兒女婿相敬如賓,心情極佳,勸檀道一吃菜,“多吃幾杯酒。”
檀道一在謝家,哪肯多吃,隻推說酒量不好,下午還要去何家觀禮,怕吃罪失儀,謝羨當即就要皺眉,恨不得檀道一吃得爛醉,去不了何家。“是二皇子納采,又不是你納采,去不去也沒什麼打緊的。”他自覺和賢婿親近了不少,說話也不大客氣了,“來來,吃菜,吃酒。”
檀道一畢竟是個少年,被他軟硬兼施的,也灌了不少酒下去。阿那瑰是親眼見識過他醉後的浪蕩相的,猜想他今天在謝家又要出乖露醜了,她按捺著興奮,一雙眼睛盯著檀道一猛瞧,誰知檀道一坐得端正,眼神絲毫不亂,阿那瑰大為失望,她不懷好意地勸他,“郎君多吃幾盅,回去時奴扶你上馬。”
“不能吃了。”檀道一紅著臉對謝羨微笑,“回去父親要怪罪。”
謝羨哈哈一笑,喚奴仆領檀道一去客室歇息,“散一散酒氣再走,省得你父親打你。檀濟這個人向來不大講理。”
檀道一道聲多謝,起身時微微一晃,扶住阿那瑰肩頭慢慢往外走。阿那瑰隻覺得他的手燙的厲害,忍不住要扭肩甩開,被他的手用力一捏,她痛得臉蛋一皺,嘟著嘴跟他來到客室。
謝家奴仆退下後,檀道一手一揮,丟開阿那瑰,往榻上一倒,閉著眼睛不說話了。
阿那瑰盤腿坐在榻下,把謝娘子親手做的茱萸囊拆開,淡淡的辛氣飄入鼻端,她聞了聞,不大喜歡,把茱萸囊丟在檀道一身上。想到這會太常要去何家替元翼納采了,阿那瑰有些傷心,扯著檀道一的袖子,“螳螂,我不想在這,我們走吧。”
檀道一翻個身,嘟囔道:“你吵死了。”
“謝娘子長得很漂亮,但是也沒有我漂亮。”阿那瑰百無聊賴,回憶著謝娘子的形容舉止,“她隻是比我穿的好一點,聲音小一點,步子慢一點。你覺得呢?”
檀道一背對著她,也不知是夢是醒,半晌,才聽見他輕輕“嗯”一聲。
阿那瑰興高采烈,隻當是檀道一讚同她生得比謝娘子美,喊了幾聲檀道一不應,她爬上榻去扳他的肩膀,檀道一掀起眼皮,看著她。他的一雙眸子,又深又黑,酒氣氤氳,以至於顯得不那麼冷淡,簡直有些柔情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