汙損畫作(二)(1 / 1)

房嬤嬤聽問,連忙找到阮酥的名字,解開絲線,在嘉靖帝麵前展開。

“回陛下,在這裏呢!”

嘉靖帝凝神望了片刻,隻見畫上的阮酥,斜靠著軟榻,神情淡淡的,一臉漠不關心,摸不在意的表情,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女孩兒,端得一副好相貌,又是個奇人,但看著太隨性了,眉眼間,還有些傲,倒像是求她進宮來似的。”

祁念坐在一旁喝茶,眸子卻不著痕跡地瞥過畫布,心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這個阮酥,才得了自己的默許,果然就開始動作起來,她倒也狡猾,知道肆意妄為會弄巧成拙惹禍上身,偏從這些小細節下手,水滴石穿,隻要累積到一定程度,讓皇帝和皇後覺得她既不過分逾越,卻也不是合適的太子妃人選,她就達到目的了。

不知為何,祁念總覺得,自己為了得到這個女子,費這樣大的周章,還欠下玄洛人情,她卻如此處心積慮地逃離讓人心意難平,即便答應不再勉強她,但至少也不能讓她得逞得這樣容易。

他撥著浮茶,淺淺笑道。

“大約這便是她的特別之處吧!不刻意阿諛獻媚,或許也是一種大家風範。”

嘉靖帝沒有說話,擺手命房嬤嬤卷起阮酥的畫卷,又自己拿了幾張拉開來看。

“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一個比一個美,卻好像都相差無幾,讓人竟難以分辨,倒是先淮陽王的女兒祁清平這張,有幾分特別……”

皇後和祁念的目光同時落在那張畫上,隻見這幅畫不似別的都是工筆,卻是一副水墨,水墨描繪的人物五官輕描淡寫,根本比不上工筆的細膩,畫中景致也不同於千篇一律的花團錦繡,而隻有一扇屏風,一窗明月,窗外細竹搖搖,似乎能感到清風拂過,大量留白間,清平執筆而立,在那屏風上提寫下一首詩,巧妙地將畫麵與題字融合在一起,顯得生動又雅趣。

“詩寫得不錯,這詩也是畫師所作?”

見嘉靖帝讚賞,房嬤嬤連忙回道。

“啟稟陛下,這是郡主自己寫的,連這畫中人屏風題字的主意,也是郡主自己出的。”

嘉靖帝拈須沉吟半晌,久久不言,卻被皇後詫異的聲音拉回思緒。

“咦,這張畫是怎麼回事?”

嘉靖帝與祁念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了過來,皇後於是將手中畫卷鋪在案上。兩人不由眼前一亮,這張畫構圖不同於常規的仕女圖,沒有樓榭也無花枝,整個景致是在一片草地之上,一個淺紫衣衫的少女跪坐在地,裙擺隨意鋪開,一大一小兩隻梅花鹿圍繞在她身邊,親昵地用腦袋蹭她的手,人鹿玩耍的畫麵躍然紙上,頓時讓她從畫中活了起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是什麼原因,畫中女子的臉龐上被一滴墨跡汙了。

“怎會如此?”

嘉靖帝蹙眉,這樣自然純真的畫麵惹人喜愛,但那點瑕疵卻又是那樣礙眼。

皇後思索片刻,沉吟道。

“這些畫師的小動作,哀家也略知一二,若不塞些銀錢給他們,便要故意在畫上作文章,方才那些花枝招展的,一看便知沒有少花錢,這畫中的姑娘,定是沒有賄賂畫師,才被汙損了麵容吧……”

嘉靖帝不語,目光並沒有從那畫上移開,而他身邊的祁念,也露出幾分好奇之色,他瞟了一眼畫卷上白秋婉三字,唇角微微揚起,告退離去時,還單獨隻會房嬤嬤,將那張畫留下送至他宮中。

小宮之中,白秋婉望著窗外明月,有些不安地回頭。

“阿酥,這樣做真的妥當麼?”

自祁金玉鬧了那一場後,她倆的關係也親近不少,對阮酥也放下了幾層戒備。

不同於她人,她對成為太子妃並沒有那麼深的執念,山間的山水也是她所愛的,可是,父親花費了多大的力氣,幾乎折損半條命才把她送到這裏,她也不能叫他失望。

眼見畫師將那副栩栩如生的少女戲鹿圖完成,她心中亦是燃起無限希望,可阮酥卻取過毛筆一蘸,便在她臉上滴了一滴墨跡,瞬間毀掉了這幅畫,她不僅心驚,更多的是心疼。

阮酥慢條斯理地剝著石榴,唇邊掛著誌在必得的微笑。

“秋婉放心,越是出其不意的東西,越能脫穎而出,在一幹完美無暇的畫作裏,瑕疵,才最能讓人記住。我相信經過這一次,太子已經留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