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祁金珠的事,玄洛已經許久未入宮單獨約見阮酥,是以一進棲鳳宮便徑直朝西嫿苑走去。然而才入了宮門,便見守在門口宮侍來報,阮酥在東驪閣等待。玄洛微怔,又問了幾句,直問得麵前的宮人額上冒汗,這才改變方向。
果然一到東驪閣內殿便看到了阮酥的身影,她正拿著繡繃有一下沒一下地縫著,與她遙遙相對的王瓊琚也單手捧著一本書,不言不語。兩人雖然話不投機,然而維係平常場麵上的友好和睦一般都是做盡,這般不理不睬喜形於色倒是不多見。
玄洛心中一動,正欲上前,哪知一向不親近自己的王瓊璞卻主動走了過來。
“玄哥哥,我們去那邊吧,兩位姐姐有事,就不打擾她們了!”
玄洛抬頭又看了兩女一眼,見二人都沒有要過來解圍的意思,隻得和王瓊璞下去,速戰速決。
“王瓊琚惹你不高興了?”
回去的路上,玄洛止不住好奇發問。
阮酥涼颼颼地瞟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玄洛摸著鼻子,有心逗弄,然而棲鳳宮人來人往,又恐被人取笑,想了想幹脆上前,一把捉住阮酥的手,任阮酥狠狠瞪他也不放手。
“多日不見,怎麼一來就給我這樣一張冷臉?”
跨入門檻,見阮酥屏退左右,玄洛納悶,聲音中還透著一絲絲委屈。
“師兄,你不解釋一下嗎?”
讓寶弦守在門外,阮酥反手關上房門。
解釋?
玄洛笑了一笑。
“竹山教近來雖沒有犯事,不過對朝廷而言畢竟是一個隱患,反正遲早都要誅,如此也能讓他們發揮餘力。”
如此輕描淡寫,阮酥心中一擰,她抿了抿唇,強壓下心底的煩躁。
“師兄,你明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那讓我想想……莫非是關於我們的婚事?”
見他這般旁顧左右而言他,阮酥忍無可忍,她走到玄洛身邊,與他相對而坐,神情中已流露出傷心。
“師兄,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我也無心一一探明。本來結果已明,我大可以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可是……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和我分擔。這麼多日子,都是你寵我,包容我,明裏暗裏為我做了很多事……其實阮酥也並非一無是處,我不想你那麼累,也想為你做點什麼……”
一番話說完,阮酥鼻子有些酸。
當日看到段小郎身負重傷,她是極度震怒的。然而靜下心來仔細想想,玄洛並非那種濫殺無辜的人,他這樣做,隻怕是段明潤當日執著相見太後的內容牽扯出什麼秘密,比如--玄家滿門抄斬?
玄洛神色微動,種種情緒在目中翻湧。
隻聽阮酥繼續。
“師兄,我不想和你做貌合神離的夫妻,若是可能,希望能成為心意相通的眷侶……”
話未說完,阮酥隻覺腰上一緊,已被玄洛張開雙臂緊緊抱入了懷中。
“酥兒,謝謝你。”
玄洛吻著她的頭發,眼眶竟有些濕潤。獨自強撐了這麼多年,以為此生便會孑然一人,不想上天竟讓他能遇到了如此緣分,他當然不會放手。
“這事說來話長……”
他湊在阮酥的耳邊,簡明又扼要地把當日玄家一案前後講了一遍。阮酥聽得心如刀絞,到了最後已經忍不住無聲流淚,唯恐被他看到,便靠在玄洛的肩膀,加大力道反握住與他十指相扣的手。
“我雖然入宮為侍,不過卻暗中查明真相。當日便是段明潤的父親把寫有玄家通敵謀反的秘信轉呈皇上,隻可惜段明潤此人看似老實,卻分外狡猾,我以前試過找尋他的下落,卻都被他避過,左右段家與此案無關,我便也沒有繼續找下去,當日把他帶到皇城司秘牢,我有些失控,一時下手頗重……”
“你是說段小郎的消極避世其實是和這件事有關?”
“或許吧……”玄洛歎息一聲。
“但是此案涉及頗多,很多人也不得善終,其實這樣也好……”
是啊,既然某種程度上能逃過玄洛的追蹤,那帶著金珠隱名埋姓低調度日,定也不成問題,阮酥暗舒一口氣的同時,一顆心又揪住,小心翼翼詢問。
“師兄,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其他手足存活於世?”
玄洛皺眉,“不可能,同族宗親一百三十九人皆遭腰斬之刑,我之所以逃過一劫,也是太後懿旨,從死牢中救出。”
想起那個畫麵,玄洛閉上雙眼。
“酥兒,那時我與我的幾位堂兄弟關押在一處,我永遠無法忘記他們得知我不用死時豔羨交織的複雜眼神……我帶著他們所有人對生的渴望存活於世,從那一刻起,玄洛注定不能隻為自己而活……跟著這樣一個我,你會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