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風的臉陰沉,好似要烏雲壓城,他的手指蜷曲著,好像在極力抑製著什麼。
老林默默地坐在駕駛座上,不敢打破這樣的氣氛。
顧南風的眼眸望向窗外,入目是殘陽餘暉,此時是三月中旬,雖說已是春季,但春寒料峭,似乎比冬季的嚴寒更加冰冷徹骨,滿眼還是冬的破敗與殘骸。
手機又是叮的一聲,卻是一條短信,當顧南風點開的時候,整個人越發凜冽。
“老林,回顧家。”
幾乎是命令的語氣,不容人抗拒。
“那,安以沫小姐那邊,要打個電話交代一下嗎?”
老林回過頭,訕訕一笑。
*
顧家大宅,莊嚴肅靜。
顧家的老一輩的軍功顯赫的人,顧老爺子的子女有些從政,有些已經轉了經商。
顧家到顧南風這一輩的時候,已經人丁稀薄。
顧南風有一個大姑姑,是一個赫赫有名的海軍軍官,隻是年過半百,依舊沒有結婚的打算。
顧南風的二叔借著家中的權勢,在經商的過程中沒有半點阻礙,生意越做越大,與海外的一些企業都是長期的合作夥伴。隻可惜,他盼了幾十年,竟是沒有一兒半女。
顧南風的父親倒是顧家平輩子女中最平庸的一個,專喜歡彈鋼琴,迎娶的妻子也是最最普通,一個不怎麼出名的畫家。他們倆人都在顧南風少不更事的時候相繼離世。
也因為這個關係,顧南風的二叔顧知書早年的時候就將顧南風放到自己的身邊栽培,將他視為自己的繼承人。
而顧南風名義上的四叔是顧老爺子的私生子,他與顧家的人也不怎麼來往,顧南風與他也沒有見過幾次,印象幾乎為零。
老林將車停進車庫,顧南風走過玄關,脫下的外衣隨意地擱在一旁。
已經是晚飯的時間了,一路走到飯廳,月嫂已經將大半部分的菜肴上了桌,見到是顧南風回來,也是一愣。
“顧少好,你怎麼現在回來了?安以沫小姐那邊,今晚不是由您守夜嗎?”
顧南風沒有看對方,目光反而看向蜿蜒氣派的樓梯,目光深邃。
“二叔回來了嗎?”
“顧先生已經回來好一會兒了,大概還在樓上的辦公室裏處理文件。”
月嫂笑眯眯地看著顧南風,搓了搓手,又轉身進了廚房。
顧南風是在書房見到顧知書的,那個男人已經將近五十歲了,發際線微微往後移去,除了細小的嘴角皺紋,整個麵容,看起來卻是相當硬朗,甚至還有一種獨有的男性魅力。眉宇之間,和顧南風有幾分相似。
此時的男人已經洗過了澡,穿一件灰色的浴袍,微微露出胸膛,閑散地坐在皮質沙發上,一手握著咖啡,一手拿著報紙,細細瀏覽。
當金屬把手的細微聲響突兀地出現,顧知書側頭看去,明亮溫暖的室內,由於顧南風的出現,好像也帶了幾分寒氣。
顧知書的臉色不是很好,見到顧南風的時候,一雙鷹眸微微眯起,微挑的眉毛帶了一絲怒氣,見著他的闖入,顧知書冷笑:
“怎麼,你現在越來越沒有禮貌了,進長輩的房間都不用敲門的嗎?”
顧知書一下就將報紙摔倒了透明如洗的茶幾上,緩緩站起了聲,輕輕啜了一口咖啡,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顧南風。
“二叔,我今晚就要回去。”
顧南風的語氣堅定,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顧知書聽到他冷硬的話語,微微側臉,掃了他一眼,眸中的情緒一閃而過,諷刺的笑意越發加深:
“顧家養了你這麼多年,送你到德國留學,你受過的教育裏麵,難道就隻是教會你目無尊長、忘恩負義這兩樣嗎?”
顧知書的目光足夠犀利,他直直地看向顧南風,卻正好落進他深邃如一潭秋水的眼中,顧南風沒有一絲畏懼,沒有丁點閃躲,對於顧知書的責問,竟是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一時間,顧知書覺得胸腔中翻湧的怒氣像是煙霧般消弭,反倒是一陣陣心力交瘁席卷過身體的每個地方。
顧南風這個人到底有多倔強,他不是不知道,當初他毅然決然離家出走,自己派人找了他三年,差點被他氣到住院。
如果不是因為安以沫突然出事,他都不知道這個小子猴年馬月才回到顧家來。
他一直都知道顧南風的能力,所以想把他一直留在身邊,將來繼承自己的產業。
他原先以為,這三年的時間足夠顧南風認清現實。在那個一隅之地的暮京,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又能有什麼傑出的成績?隻有在顧家這個大的背景下,他才能成長為一個巨商,富甲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