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妃住的玉翠殿有一些距離,徐幼瑤是坐著軟轎過去的,一路上好些人偷看。
後宮沉寂兩年,許久沒有新鮮血液,她一入宮,名頭早在宮裏傳遍了。
進去時,首先瞧見的便是安美人。這位此前見過一次,因而有些印象,看起來似乎不難相處。
倒是首位的周貴妃,臉色淡淡地冷著,客氣疏離地受了問安禮。
她簡單掃了徐幼瑤一眼,眼底帶著幾分審視。
“瑤妃坐吧,後宮隻有我們三個,往後便不必特意過來了。”
徐幼瑤在安如鬱對麵落座,乖乖巧巧的,看著倒好欺負。
周貴妃見是個好說話的,語氣也溫和了些:“我聽書麗說起過你,她很喜歡你。”
徐幼瑤這才抬眼,腦子緩緩轉了一下,想起周書麗來。
楚家那事她獨善其身,不願作證,並不怪她。
但也做不到心無芥蒂地交好。
周貴妃也出身周家,是周書麗的堂姐,算起來,亦是陛下表妹。
見徐幼瑤並不很想說起周書麗,周貴妃便也識趣地不提了。
仍是那副不鹹不淡的神情,喝了盞茶,就借口說自己累了,散場離開。
安美人幾步追上徐幼瑤,笑盈盈道:“瑤妃初來乍到,可要我帶你四處走走?”
徐幼瑤目光輕輕巧巧地落在她身上,頓了頓:“不用了。”
安如鬱的父親乃是戶部尚書,素來與徐相不和,後來更是順勢成了蕭俞第一號狗腿子,指哪兒打哪兒。
也難怪能把女兒送進宮裏。
她與安如鬱,自然也沒什麼好來往的。
徐幼瑤位分比她高一截,便也不需要太顧忌,徑直上了門口軟轎離去。
到了雲瑞殿,隱約覺得氣氛不太對勁。所有宮人都鵪鶉似的,輕手輕腳地幹活,生怕發出一點聲音。
摘星自不可能這般嚴苛,徐幼瑤提起裙擺邁過門檻,果然見蕭俞正坐在屋裏。
身形微微一滯,她垂著眼,慢吞吞挪過去,似帶了些小脾氣。
蕭俞一下早朝便過來了,自覺已很給麵子。這會兒又見她扭扭捏捏,眉頭微擰,不耐道:“過來。”
他生得人高馬大,又久居上位,身上自有一股不敢直視的威嚴。徐幼瑤本就有些怕他,經這樣一凶,心裏頓時顫了顫。
她反而停住了,隔著幾步瞧他,眼底不自覺盈上一層霧氣,好似受了委屈的貓兒。
她想自己是有理由生氣的,任誰新婚之夜被夫君丟下,心裏都不好過。
可蕭俞是君王,別的不說,徐家還拿捏在他手裏。惹他不高興了,豈不是禍連父母?
徐幼瑤眼圈漸紅了,卻小步走了過去,按著他的意思在桌邊坐下。
桌上又是一個食盒。
他這是把自己當寵物投喂麼?
一碟子糕點,一碗銀耳羹。
她憋著口悶氣,直接捏著一個吃了,連是什麼都沒看清。
本想著入宮之後可以庇護家裏,現在卻還要小心翼翼不惹陛下生氣,更遑論承寵。
她向來知道自己不頂大用,可也沒想到這般無能,一遇事便隻會想哭。
蕭俞從沒哄過人,也不覺得自己會花費心力去哄。可瞧她小口小口嚼著東西,腮幫子一動一動,又很有意思。
隻是那微微垂著的烏黑眼睛,漸漸凝出兩滴淚,掛在眼睫處要落不落。
蕭俞沉默了半晌,目光掃過她白嫩的脖頸和擠在桌邊的飽滿,偏她自己還渾然不覺,隻知道吃東西。
忽然問:“你生氣,莫非是因為孤沒有碰你?”
“咳咳。”徐幼瑤險些被噎住,忙喝了一口銀耳羹,臉皮漸漸紅透了,小聲辯駁,“不……不是。”
細白的指頭捏著糕點,抬起頭來,目光又不知道往裏看才好。
“我……臣妾隻是覺得,新婚夜,哪有不在一起的。”
不說還好,一說更委屈了。兩顆淚珠順著滾落麵頰,吧嗒落在紫檀木的桌麵上。
她慌亂抹掉。蕭俞看著她的淚水一怔:“可孤不是來看過你了麼?”
那怎麼能一樣。
徐幼瑤張了張嘴,索性懶得說了,一口咬在糕點上,氣得臉頰鼓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