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鼻間一酸聲音哽咽起來盯著鄭喬的眼神,帶著遲來的恨意,\"你差點殺了我的兒子,你差點害死我的女兒!\"
鄭喬怔怔地望著她,聽到她後半句話,喃喃道:\"嵐娘,你是什麼意思?\"
在沒有尋得杜家大口的消息前,他一直都以為杜氏肚子裏的孩子多半是活不成,可秋娘的存在卻說明,那個孩子並沒有事,眼下聽杜氏說他差點害死女兒,心中一悶,隻想聽她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氏憶起秋娘小時候的事情,摟著她的肩膀緊了緊,吸著鼻間的涼意,澀聲道:
\"我的秋娘,從生下來,就是個不會說話的孩子,那麼小、那麼瘦,不會哭也不會笑,不會像智兒和俊兒一樣,叫我娘親,拉她的時候,她才會跟著走,喊她的時候,從來都不應聲,那麼小小的孩子,整日被人喊作傻子!她做了整整大年的傻子!傻子!\"
講到最後,杜氏已經泣不成聲,將頭埋在秋娘的肩膀上,無聲地哭泣起來,秋娘眼眶一熱,也留下淚來,緊緊環住杜氏的腰,低聲道:
\"娘,您別哭,秋娘現在好了,已經好了\"娘......\"
鄭喬聽著母女二人的哭聲,眼前一花向後退了半步,扶著門框堪堪站穩,並不知道身後的杜智,同樣正流著眼淚,用著痛惜的眼神看著杜氏和秋娘。
\"你、你怎麼不尋醫?\"鄭喬啞聲問道。
杜氏一下子便將頭從秋娘肩上抬起,通紅帶淚的眼晴,死死盯著鄭喬,\"尋醫?尋醫不要錢嗎?你知道一畝地才能出多少糧食麼,你知道一鬥糧食才能賣多少錢麼,你知道我們一家子,遇上收成差的年頭,一天隻能吃一頓飯,連柴禾都買不起嗎!你知道我的智兒,我的俊兒,我的秋娘,一件衣裳,改過十幾遍,能穿四季,挨過三年嗎!\"
鄭喬看著杜氏的眼晴,隻覺得那對眸中散發出來的神色,是那般地刺目,刺心,他半垂下頭,滾燙地吧眼淚一滴滴滑落,他也曾想過,母子幾人的日子不會好過,卻不知道,竟然是這樣的日子!
一個女人,帶著三個孩子,流落他鄉,是怎麼熬過來的...她是應該恨他,兒子、女兒,都應該恨他...
杜氏的聲音已經因為鼻塞變得不成聲調,秋娘呼出一口氣,咽下喉中湧出的酸澀,轉頭看著鄭喬,沉聲道:
\"你家中已有如花美眷憨態嬌兒,你記住,我娘,還有我哥哥們,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們姓杜,一輩子都是姓杜的。\"
鄭喬扶著門框,一手捂住眼睛,平複著漸有崩潰傾向的神經,大口地深呼吸著,伴隨著同杜氏的哭聲還有秋娘地輕聲夾慰。
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的皮膚被淚水蜇地生疼,鄭喬才用衣袖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抬起通紅的雙眼,深深望著杜氏,道:\"我鄭喬對不起你們母子,我一定會補償你們,但是容我把事情說清楚。當年我是奉了陛下的命,才假投朱泚,嶽父--\"
\"我知道,\"杜氏的情鍺已經平複下來,垂著眼,她的嗓音過於厚重,鄭喬卻能聽清楚她的話。
\"我已見過爹,他將事情都講與我聽過,我智兒也查得了許多事情,不用你再解釋,你若是還有些良心在,現在就離開我家,永遠也不要再來找我們,咱們隻當不認得。\"
鄭喬再次閉上眼晴,不敢去看那張滿是淚痕的麵孔,\"我就猜到,嶽父會突然回京,定是與你們有關...嵐娘,有些事情,是連嶽父都不知道的,給我機會說給你聽,好嗎?\"
杜氏淚眼朦朧的目光閃爍著掙紮之色,她既想聽,又不想再同這人多說半句,以一個母親的角度,眼下她首先考慮的,不是自己的心情,而是兩個孩子的想法,在他心裏,不管是已經長大成人的杜智,還是向來早熟的秋娘都隻是孩子而已,剛才她一時衝動,講了那麼些話出來,已經是深感懊悔。
\"我不想聽,你走,我不想再多看你一眼。\"杜氏聲音很是僵硬。
鄭喬長歎一口氣,\"嵐娘,你還是那般固執的脾氣,我要說的事情,同鄭厲有關,如此,你還不想聽嗎?\"
秋娘第二次從鄭喬口中聽到這個陌生人的名字,就見杜氏一手抵在鼻下,啞著嗓子喝道:\"鄭喬,你是不是得了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