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司親辦(1 / 2)

芙蓉園

就說二月初八是個好日子,早晨一場小雨將天空洗淨,傍晚夜幕降下,頭頂半朵烏雲都不見,淺金皓月嵌在墨藍夜空中,零碎的星辰點綴,若能將這塊夜布裁下,必能製成一件無雙的裙裳。

為廣陵王李淳接風所辦夜宴,芳林苑內一早便布置妥當。

入苑的甬道兩旁,數十座精雕細琢的仕女團釉石燈全換了新油點亮,其光照路白瑩,穿著一色衣裙的宮娥們垂首引著客人們朝裏走,聽著隱約的絲竹管弦聲,遠遠便能見到前方燈火通明的露天殿。

甬道尾,踏上二十大層狹長的階梯,踩在光滑可鑒的娘石地板上,眼前便是歌舞升裴的一幕:大殿當中有兩座用柚木矮雕欄圍起勢舞池,地中兩撥舞姬盈盈躍躍,一左一右,分別臨近東西兩宴的賓客,便人近賞。

東西兩宴各設三十六張檀木獸腳長案,六案成一席,每席鋪以栗背金綠三色毯,每案多可容三人列座,此時離宴尚有兩刻鍾,席間落座卻已過畢,每有客至,二十大階前便有宮人高聲報號,客人依身份不同,有的穿過兩座舞池去到正北主宴席上參見,有的直接入宴,也有個別被宮娥引到主宴席落座。

主宴席上擺了七張紅木翹足案,李淳獨自端坐當正一張案後,身穿的玄青圓領大緞袍裁剪合宜,昂藏七尺,頭戴的襆攏盡黑發,殿上成百明珠籠盞將他麵容襯得俊美無二,引得殿內相互交談的賓客不時遙望,時人愛美,長安城人多知廣陵王生的異常英俊,百官又多知他瞳色生異,奈何他深入淺出,比宮裏的皇上好見不了多少,難得有機會見著本人,自然是免不了多看幾眼。

一身華貴宮裝的萬壽公主推開宮娥的攙扶,端著酒杯在李淳身邊坐下,拎起他案頭的酒壺,衝他抬眉一笑,道:

\"大哥,你這趟出去兩年才回來,可是玩的痛快了,卻半件好玩兒的都沒有捎帶給我,喏,罰酒罰酒。\"

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妹,都是順宗極寵的子女,雖李淳對萬壽公主時冷時淡,這嬌蠻的公主屢屢不知進退,但終歸是沒有撕破臉,時隔兩年,再見時候萬壽公主這般親和之態,卻不知她心裏到底有無記恨李淳。

李淳見她將樽中斟滿,神色冷清同這殿上的熱鬧格格不入,心中何感無人知,抬手端了酒樽,飲了下去。

萬壽公主得了他的麵子,臉上笑容濃了些,便在他一旁說些他不在時京中的人事,李淳但聽不語,兩兄妹這般模樣,落在宴上賓客眼中,又是另一番理解,隻道早先有傳聞說他們兄妹不和之事為虛。

這接風宴是皇上親口指辦的,禦駕不能親臨,照例太子李源和別的皇子也不能隨至。但是朝中官員都很能領會聖意,凡是接到了請柬的,少有不準備一份厚禮與宴。來了不少有分量的人物,不談左右兩宴上的,就說主宴席左邊三張桌上,去年才獲崔梁國公的鄭喬和刑部尚書白孝德同桌談論著刑律之事,杜禹錫陪著滿頭銀絲的老臣柳宗元一桌在聊工畫。

\"尚書左仆射白大人到--\"白居易一入宴,眾人便紛紛扭頭去看,但見他身後相隨的一男兩女,視線落在當中一女身上,片刻的寂靜後,在座頓時響起一陣騷動。

當是嫣然一身裹,纖濃半分多,蝶髻翠纏,粉腮杏敷,香頰雪染,蛾眉臻首,臘齒明眸,梨渦櫻唇,如此佳人精雕細琢,襲襲行來,多喻情怎堪?

\"嘖嘖,前有聞,一夕豔顏色,隻當浮誇,而今一見,當是自己眼淺了。\"席間,第一次見得白家三小姐白丹婷的賓客,多是發出類似的讚歎,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於禮不和,但還是忍不住一看再看。

有白丹婷在,白居易身後的一對年輕夫妻很是輕易地便被忽略了,這一對,正是被譽為美事親上加親的渾瑊之孫白孝子健同白家已出閣的嫡長女白嫻。

白丹婷跟在父親身後,手挽著白嫻的手臂,四周驚豔的目光她並非沒有察覺,可此刻,她的注意力卻全在前方將行將近的李淳身上,嬌顏上掛著笑容,但微微顫抖的手臂,卻道出她此刻的激動,當年他一聲不響便離京遠行,帶走了她暗許的少女之心,他這一去兩年,她動心忍性,便是盼著這一日。

兩年的時間,滋補得當,如今的白丹婷,隻是依稀還有當年嬌小可人的樣子。身量抽高,身姿變得窈窕,遠比同齡人發育的更好,麗質天生是一方麵,加之她在宮內有經驗的老姑姑的指導下,對飲食生活上近乎苛刻的要求,叫她在年近十五時,便有了這般絕色,又因才識過人,贏的京中無數文人才子的追捧,在年輕人中,聲望竟不亞於一些名士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