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可否說得清楚些？”林念揉了揉額角，說。
接下來一刻鍾，她聽著德妃斷斷續續的話語，略過那些傷感抱怨的話，才將事情的樣子大致還原出來。
說白了，又是後宮的伎倆。
那日宮宴之上，德妃得罪她之後，顧析便罰她禁足。比起玉華宮的熱鬧，朝仁宮簡直就像個笑話。
從那日之後，她便呆在朝仁宮內。一朝落得個禁足的下場，對比著此刻玉華宮瑩妃的得勢，她心中更加不好受。一想到自己出身洛陽薑家嫡係，從出生便是最好的，卻在後宮中被一個毫無背景的瑩妃給搶了風頭，她就咽不下那口氣！
越想越氣，當夜便打罵了許多侍女，一時間，朝仁宮內氣氛壓抑得很。好在德妃身邊的嬤嬤頗有心思，指點了兩句，德妃也終於明白，自己此刻禁足，最不能失人心，對下人也便沒有以往嚴苛。
禁足的日子裏，瑩妃，湘妃，秦妃三人也來看過她。湘妃進宮之前便與德妃交好，自然說了些貼心的話，順便還提出為她到顧析麵前求情，惹得德妃好一陣感動。而秦妃隻是不冷不熱說了幾句安慰的話罷了，若不是為著德妃的母家，秦妃也不想來看她。反倒是瑩妃，拿了好些吃食，拉著德妃的手貼心安慰了好一通……
“臣知道了。隻是，娘娘是如何知道自己中毒了？”林念接著問。
中毒之人往往隻能察覺急性的毒物，看德妃這樣子，該是慢性的毒。而德妃入宮之前在薑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大小姐，怎麼會熟悉毒理？
德妃正在拭淚的手一頓，眼角一彎，兀地抬起臉，婉然一笑，點唇輕笑說：“你覺得，我還是我嗎？”
我還是我嗎？
這五個字敲在林念的耳中，猶如天打雷劈！此刻她異常的穿著和形態落在林念的眼中，更加灼眼。林念下意識握緊雙手，極力壓抑心中的無力感，平穩著呼吸，而她卻也明白，這像極了，挫骨蠱！
或者說，就是挫骨蠱！
該死的！
程攤下來是劉度，劉度下來又是德妃嗎？背後的人究竟是誰？
“娘娘為何會找臣，宮內的禦醫比起臣，於病理一事更為精通。”林念並不想多管，此時她被劉度的事情纏身，沒有精力去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且她與德妃並沒有什麼交情，甚至還有過節。
仿佛猜到了林念會這樣說，德妃秋瞳婉轉一合，柔柔說：“朝中，還有比太傅更了解柔蘭的人嗎？”
“！”
看著林念略有些詫異的眼神，德妃用帕子掩了掩鼻子，低聲說：“我琴棋書畫雖然比不得別的貴女，但是於香料一事上，也隻有江湖上的招鳶能勝我半分。這四紋蘭花的味道，淡幽長遠，不是別的香味能夠比擬掩蓋的。當我發現自己中毒之後身上有四紋蘭花的味道時，我便知道了，該求助誰。”
她在威脅她！
如果德妃將她中毒的事情稟明顧析，顧析一定會下令追查。而葉夢得……若因此獲罪，隻怕不容於柔蘭與耀國。毒害德妃事小，在耀國皇宮內謀害皇室事大，縱使他是名動天下的葉夢得也不能輕饒……
德妃便是捏準她不會置葉夢得於險境！真是妙計。
“臣，一定竭盡全力。”
林念鬆開緊握的拳頭，說道。
“不要怪我，我隻是想活著。”
……
風風火火回到太傅府，林念灌了一肚子茶水，才軟軟癱在榻上，一動不動。
丫頭推開門看到這樣的林念，噗嗤一笑，將端著的水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說：“今兒早上，江公子一個勁兒說小姐像極了走馬江湖的俠客，我原是不信的。小姐雖然性子散漫，但是禮數那是特批跟著皇子公主學的，是一等一的好。不過看來，現在呀，小姐倒是有些俠客的瀟灑了。”
聽著丫頭的調侃，林念心虛將自己的腿從榻上放了下來，然而眼神還是一動不動。
“昨日那個少年呢？”
深呼吸幾下，林念才下榻走到前來，將有些鬆垮的衣衫係好，用銅盆的水簡單洗漱了一下，隨口一問，視線卻一直瞅著銅鏡中的自己。
她估摸著時候，離她十八還有三月而已。
到時候若是無事，該回一趟蓬萊看看師父他們。
丫頭遞過手中的毛巾，說：“嘻嘻，小姐現在應該叫人家，蕭公子。昨日還掐架的兩個人，今天就跟親兄弟一般。剛剛江公子帶著他上街去了，說是買些好東西。小姐你說，什麼好東西咱們府上沒有啊？”
“……蕭？”
那少年，竟然姓蕭嗎？
不過世上姓蕭的人千千萬萬，林念也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林念簡單換了身素淨衣裳，和丫頭將午飯吃過後便拿了本書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之上，悠悠睡著了。
陸征進了凝碧院，便看到這般樣子。
秋風微淺，落葉滿地。一襲暗紅衣裳少女，青絲微散，玉簪子閑插在發髻內，躺在椅子上晃晃悠悠，垂在一側的手中握著一卷書冊，卻是一頁還沒有打開。微風吹拂臉龐，竟是格外的安詳。此時的林念倒是像個十七歲的姑娘，稚嫩的小臉上麵滿滿的青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