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念書了,像雪珍一樣學裁剪可能賺錢還要早一些……
雪珍翻了個身,使勁兒咬了好幾下牙,這是累的——
英子忽然覺得害怕,她不想過雪珍這樣的生活。
正是凍人不凍水的十一月,第二天一大早,外麵的雪被太陽曬化了,英子一大早就起來拿揪鏟房簷下滴下的水結成的薄冰。
甫秀花端著煤灰往食雜店那裏走,英子看到她的一隻眼框子是青的。
“媽,你沒事吧。”
“沒事,撞了一下,先別急著鏟院裏的,先鏟食雜店門口的,省著摔著客人。”
“誒。”英子拿著鍬鏟食雜店門口的冰,甫秀花在窗簷子底下撒了一堆的煤灰之後,踩著煤灰卸木閘板,英子鏟完門口的冰之後,甫秀花已經把食雜店的爐子升起來了。
“你看會兒店,我去燒鍋爐做早飯。”
“誒。”
自從天冷了不能賣豆腐,這是韓家的常態了,英子坐在櫃台裏麵拿出口袋裏的英語詞典背了起來,英語依舊是她的短板,數學是考邏輯和智商的,把工式背得爛熟之後,對她來講沒什麼難度,語文也是如此,英語則是她的一生之敵。
豆腐匠媳婦拿了一大盆豆漿過來,“英子,把這個給你媽,加點糖可好喝了。”
“今天豆漿沒賣出去嗎?”
“批豆漿的早餐店不幹了,這玩意兒也不值什麼,自己喝唄。”
“杜姨,你把豆腐擱我家店兩板,天天送豆漿過來帶著賣唄。”
“也行。”冬天誰也不樂意騎車到處跑著賣豆腐,豆腐匠一家一是在自己家賣,二是靠掌櫃的騎著倒騎驢賣,三是有幾家固定的點兒在賣。
他們家是用電磨的,又有下水,豆腐做的量大,出貨量也大,除了一家人還雇了兩人,等於一個小型的廠子。
英子把豆漿端進了屋裏,甫秀花瞧著就樂了,“豆腐匠媳婦送來的吧?頭前在他家批豆漿那家不買他家豆漿了,自己拿豆粉衝豆漿。”
“她說那家不幹了。”
“你聽她說呢,她還說那家烙餅不幹淨不讓我們去了呢。”甫秀花說完拿過糖罐子放在家寶碗裏一勺子糖,“雪珍,英子,你倆要喝甜的自己舀糖,我跟你爸都愛喝不甜的。”
英子拿了碗自己放了很少的糖,倒了點豆漿,她也不喜歡太甜的,所以對母親的話深信不疑。
吃過了早飯,英子抹了抹嘴上學去了,走的時候還拿了把鐵揪。
他們學校的操場是極大的,春夏秋的時候對學生們來說是福報,可以盡情地撒歡玩,到了冬天就是噩夢了。
今天這種程度的雪初一、初二的學生一樣要默認帶揪,把路上和操場上的雪鏟幹淨。
到了學校裏同學們都帶了揪,隻有白思瑩照舊例沒有帶,拿著老師給的揪在英子身邊慢悠悠地磨著洋工。
“咱們學校就不應該讓咱們鏟雪,年年學費和撥款都不知道花哪兒去了……”白思瑩小聲嘀咕著。
“不知道。”英子漫不經心地應著。
“英子,我跟你說件事。”白思瑩拉著英子到一旁,貼著她的耳朵邊說話,“你最近注意點,咱們班有人暗戀你。”
英子臉一下子就紅了,“別瞎說。”
“我沒瞎說。”
“誰啊?”
“我不告訴你,你自己猜。”白思瑩壞笑道。
英子四下瞧著班裏的男生,她真沒覺得班裏的男生誰是比較特別的,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比較鬧的喜歡拉幫結夥打架,老實的就是低頭學習,處對象的都悄悄的,英子和哪個男生都不熟啊。
現在瞧著他們,英子都覺得有點眼暈,她低頭狠狠鏟了幾下雪,反正不管是誰,英子都不會答應的,她要考高中,她要上大學,她要當幹部,她要當大官,要掙很多很多的錢。
別嘲笑她的夢想,那個時代的人隻有那麼點的眼界,在英子的生活中有錢有地位生活得十分幸福的實例隻有白思瑩,她的夢想就是住白思瑩家那樣的房子,每天不用自己燒鍋爐,不用自己鏟雪,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喝什麼喝什麼。
白思瑩湊到她的跟前,“別幹那麼快,你沒看別人都慢悠悠幹呢嗎?”
“嗯。”
“你真不好奇是誰暗戀你啊。”
“不好奇。”英子直了直腰看著遠方,“我不像你,我沒資格追求學習之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