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沉悶的趙府相比,宰相盧多遜的府中則是喜氣洋洋。其實,盧多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喜事,他隻是剛剛得到消息,趙普傷心妹夫侯仁寶之死,在酒肆中喝多了耍酒瘋!盧多遜想象趙普悲痛的神色,他就高興。一想到自己初為知製誥時,趙普對自己的打壓與鄙夷,盧多遜就滿心憤恨。
“老爺!”管家來到盧多遜麵前,小心喚道。
盧多遜恍然回神,眉頭微皺,道:“何事?”
“老爺,”管家湊到盧多遜耳邊,小聲道,“趙廷美府來信,王爺邀您今夜過府一敘。”
盧多遜淡淡一笑,隨即斂容,趙廷美有約,會是何事呢?但他也沒有理由拒絕,便派下人:“告知趙廷美,吾會赴約。此事莫要聲張,知否?”
管家低眉眯眼道:“老爺且安心,小人明白!”
當今皇上忌諱諸位大臣與趙廷美相交往,這趙廷美怎麼會突然找他呢?夜晚,盧多遜赴約路上一直在想這件事。
趙廷美府內燈火通明,他走到窗邊,深吸一口氣,窗外的花香不知何時飄進屋子,清新怡人。他難得有今日的輕鬆。太平興國四年(979),趙德昭自刎而亡,前不久,趙德芳又突然暴病而逝,自己雖貴為總尹京都,然而個中的驚悸與淒涼,誰人又知?
“啟稟王爺,盧相已到!”
趙廷美見了盧多遜,和顏悅色甚至有些卑躬:“盧相啊,可算把你盼來了!”
“不知秦王找我何事?”
“無事,孤王想和你敘敘舊。”
盧多遜見趙廷美不肯說,心裏一直在打鼓。陪著趙廷美下了一盤棋,聽了一首曲,可心思完全不在棋曲之上。
正在享用晚宴的時候,趙廷美傳喚下人:“來人,將我那翡翠盞拿來呈於盧相觀摩。”
趙廷美對盧多遜說:“此盞乃是我從胡商手中購得,是一塊和田翡翠。那胡商開價頗高,不過孤王十分喜歡,就買下了,你且看看我有沒有上當?”
盧多遜拿在手裏來回把玩,連連不住地點頭說:“真是奇寶啊,天下奇寶啊!”
趙廷美突然對他說:“盧相要是喜歡的話,孤王將它送於盧相便是了。”
“微臣不敢收下。”
“恩相說的哪裏話。要沒有恩相這幾年的周旋,我趙廷美說不定早已人頭落地。”
盧多遜說:“鞠躬盡瘁,這都是微臣該做的。”
“恩相,吾觀當今朝廷,就你一人可以保吾性命。孤王不求建功,隻求平安了此殘生,足矣!”
盧多遜很喜歡那翡翠盞,不舍放手,“秦王莫憂,微臣願以命相抵,輔助趙王!”
“有恩相這話,吾再無憂慮也!”
盧多遜說:“秦王寬心,你我合當共保!”
兩人寒暄客套一陣,盧多遜便抱著那翡翠盞回去了。
是年九月,本來門可羅雀的趙普府上突然變得熱鬧非凡,拜會之人絡繹不絕。這段時間,趙夫人每天都笑得合不攏嘴,因為遠在潭州的兒子趙承宗回京了。而且,趙承宗將奉旨迎娶燕國長公主之女——太宗的親外甥女。趙承宗既與皇家結親,必定會留京,不必去山高水遠之地。趙普也很高興,太宗賜婚趙承宗,那麼君臣二人之間的僵硬關係便可得以緩解。
喜事盈門,趙府前幾月的陰霾氣氛一掃而光。全府上下,從趙普夫婦到丫鬟仆役,都興高采烈地籌備婚事。這幾年,他們在外受夠了白眼與冷遇,這下可以抬頭了。
然而,大婚後趙府的生活並未像趙府上下所期待的那般。趙承宗婚後不足一月,盧多遜便上奏太宗,要讓趙承宗離京歸任。消息傳來,趙府再次陷入一片陰霾,趙夫人又開始鬱鬱寡歡了,趙普更是難咽這口惡氣。
這盧多遜三番五次在太宗麵前進讒言詆毀自己,才得以迅速高升,以至於坐上這當朝宰相的位子。想到這裏,趙普不禁覺得自己全身的血管都緊繃起來。遭貶之禍,妹夫曝屍荒野,現在又輪到自己兒子。想當年與太祖打江山時,何其風光,叱吒風雲半輩子,如今豈能栽於小人之手?
“盧多遜小兒,汝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趙普拍案而起,怒聲喝道。侍立一旁的管家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