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興兵北上
雍熙三年(986)正月,新年氣氛還未散去,雄州知州賀令圖再次上書,請求出兵幽薊之地。
“昔日國家征伐太原,契丹違背盟好,發兵來援,若非決然取之,河東之師幾成遷徙之義。今日契丹主年幼,國事決於其母,韓德讓寵幸用事,國人疾之。”
“好,母寡子弱,佞幸弄權,真是天助朕也。諸位愛卿意下如何?”太宗不禁大聲道,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太宗話音剛落,參知政事李至便站出班列大聲道:“陛下,萬萬不可。伐遼之事牽扯甚廣,需從長計議。雄州知州賀令圖所言遼國母寡子弱之國情,亦有待查證。”
“李愛卿所言甚是,賀令圖一家之言,不能偏聽。但嶽州刺史、文思使、軍器使,以及崇儀副使等相繼上言,皆稱遼國母寡子弱,佞幸弄權,實我大宋伐遼之天賜良機,不知李愛卿還有何反對之言?”
“陛下,臣……”
不待李至說下去,太宗便打斷他:“朕意已決,休要多言。伐遼之事勢在必行,如此大好時機,豈能錯過?收複幽燕,拯救黎民於水火,乃朕之夙願,百姓晝夜企盼,朕豈能置百姓於不顧?傳旨,北伐事宜交付廷議!”
百官跪伏在地,齊聲道:“陛下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至心中有言難訴,看到宰相李昉的位置無人列位,不禁搖頭苦歎,北伐之事已成定局,自己恐怕多說無益。散朝後,他行色匆匆趕往李昉府中。李昉年事已高,冬季天寒,前兩日聽聞他因病臥床,無法理政。但太宗出師北伐,必找李昉商議,他的最後一絲希望放在這位重臣身上,願能讓皇上收回成命。
剛剛踏進李府大門,便聽到一陣絲竹悅耳之聲,心中不禁大駭。待他進入廳堂,堂內舞影翩躚,鼓樂齊鳴,高朋滿座,觥籌交錯,其樂融融。李昉坐於上位,手執酒杯,滿麵紅光,何來半分病態?
一旁的仆人連忙加座。李至手一揮,冷言道:“謝過大人了!朝中風雲湧動,宰相大人尚有心思在此飲酒作樂,下官佩服!”
“老夫忽而有感,憶及前人舊詩一首,欲與李公賞評一番,還望李公不吝賜教。”李昉道。
“恕下官不敢奉陪!陛下欲大舉伐遼,宰相大人竟有心思品評詩歌!”李至說罷起身就走。
李昉並無心阻攔,淡淡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李公不赴疆場,為何如此心急?”
李至止步,回身端起酒杯笑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好詩,好酒!”
“詩為好詩,酒亦好酒,不過……”李昉笑聲驟停,言語中滿是無奈與滄桑之感。侍立一旁的管家心領神會,命舞樂弄曲之人迅速退下,推杯換盞之輩見勢不妙,亦連忙退出大廳。
“李公請坐,有話但說無妨。”見大廳內隻剩自己與李至二人,李昉肅然道。
“陛下意欲北伐,大人知否?”李至急切道。
李昉不急不緩道:“陛下北伐之心已久,眾所周知。如若老夫所記不差,太平興國八年底,陛下就曾下詔樞密院,命其擬出北征方略。”
“大人,今時不同往日!”李至道,“今日早朝之上,陛下當朝宣讀雄州知州賀令圖的上書,稱遼國母寡子弱,佞幸弄權,聲稱此乃大宋伐遼良機。下官愚見,陛下此次伐遼之意,甚是堅決。但伐遼之舉,茲事體大,禍延百姓,還望大人斟酌。”
李昉慘然一笑道:“李公,你可知賀令圖之奏章乃何時所上?”
“陛下今日早朝宣讀,奏章應是近幾日所上。”李至直言道。
“非也。”李昉感慨道,“遼幼主登基於太平興國七年,賀令圖關於遼國國情的奏章最早上於雍熙元年。兩年時間,賀令圖曾多次上書陛下舉兵伐遼,陛下今日早朝宣讀賀令圖奏章,何止伐遼之意已決,恐怕伐遼準備已非常充足,舉國伐遼,將在不日之間!”
“果真如此?”
“若非如此,老夫為何要在此寄情詩酒?陛下繞過中書省,獨與樞密院商議北伐之事已久,老夫無能為力,唯有飲酒罷了。”
太宗密詔樞密院之事,李至當然有所聽聞。不過,若因此便對北伐之事置之不理,實非大丈夫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