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聽罷道:“好,柳將軍一片摯誠,朕命你為統帥寧邊軍,鎮守邊境,以俟時機。”
柳開想到這一幕,自己翹首以盼的時機已經到來了。思及此,柳開不免壯誌滿懷。
幾日後,太宗命人加急手書一封送給柳開,柳開打開一看,隻有二字:“主守”,當即全身鬆軟,坐倒於地。
不主動出兵,豈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任遼軍宰割?柳開憤憤地想著,不自覺地用力一拍桌子,手掌的疼痛讓本就毫無睡意的他更加清醒了。柳開心想: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等太宗同意,自己取下這幽州,到時候大功一件,相信太宗也定會嘉賞。
幾日後,柳開籌劃已定,便派遣使者前往幽州,將作戰方案交予白萬德。柳開於府中焦急等待消息,然使者未歸,天使卻到。柳開不敢怠慢,慌忙跪接聖旨,宣旨太監字正腔圓,朗聲宣讀:“遼軍狡猾,數次詐降,不足為信。所有邊防將士不得輕出,如有違抗,軍法處置!朕命柳開將軍知守全州,即刻赴命,欽此!”
柳開一字一句聽在耳中,一顆心仿佛沉入冰河,越沉越低。宣旨完畢,柳開“撲通”一聲癱倒在地,神情愣怔,竟忘記領旨謝恩。宣旨太監眉眼生怒,厲聲道:“柳開,汝不領旨,莫非要抗旨?”
柳開恍然回神,天命不可違,自己豈敢?望一眼怒眉橫生的宣旨太監,柳開顫巍巍俯首拜倒,悲聲道:“臣領旨謝恩。”
時將正午,陽光暖暖灑向大地,驅散了邊地的寒氣。柳開坐於馬上,緩緩驅馬南行,身上寒意陣陣。這全州為蠻荒之地,柳開不懼蠻荒,隻是如此一北一南,陛下用心,他豈會不知?泱泱大國四百州,卻無法踏滅一個蠻夷小國,反而被打得隻有防禦之力,長此以往,國將焉存?最後望了一眼自己欲有所抱負的寧邊軍,柳開含恨轉身,策馬疾馳南下。
柳開驅馬南下之時,太宗在崇政殿內,陷入沉思。自岐溝關、君子館戰敗之後,宋軍被迫從攻勢轉為守勢,如何防止遼軍興兵南侵,便成為太宗首要考慮的事宜。大敗之下輿論重壓,朝中反對與遼作戰者日眾,太宗頗有些喘不過氣來。
太宗考慮到,自初次北伐幽薊至現在,宋遼兩國之間的關係已發生翻天覆地之變化,大宋已無力出兵北伐。大宋禁軍幾乎無可用之人,不得不征集鄉民,以充戎行。鄉民戰力有限,且不利於農耕,而農業乃國之根本,萬不可傷筋動骨。加之北宋西北之地,夏州李繼遷動亂日盛,國內已自顧不暇,何來精力出擊外敵?如今隻有積極防禦,放棄攻伐之事了。
太宗長歎一聲,問侍立一旁的王臨機:“王臨機,朕錯了否?”
正是春乏之時,王臨機剛才見太宗在專心批閱奏章,便偷偷打了個盹。忽然聽到太宗喊自己,王臨機瞬間清醒,隨即小心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太宗無奈苦笑,沉默揮手,示意無事。生前之事,尚且謀劃在人,成事在天,更何況身後之事?
崇政殿外,春日的陽光明媚而溫暖,千樹吐綠,百花綻放,萬物欣欣向榮。然終有一日,葉落花謝,縱使照耀千古的陽光,也會在一夕之間,日升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