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過年，也就是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頓飯，或許都不能用“家”這個微妙的形容詞。餐桌上的氣氛也很尬，這種不協調的尷尬隻針對白果，對於陳麗芳來說，白果仿佛透明物一般的存在。
以前隱隱覺得他這個“寄養者”的身份或許並沒有表麵上那麼簡單，卻也沒有更過多的往深處去琢磨。
打從他上大學之後，但凡碰上春節需要招兼職人員的地方，他都會盡力避開逢年必過的儀式般的聚餐。
可今年卻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也許是心裏變化，對於春節他不再像過去二十多年裏是個旁觀者，冷眼瞧著屬於別人的闔家歡樂。
或許又是感官變化，因為現在身邊多了個叫楊樹的家夥，帶他融入他的生活圈。
烤箱“叮”的發出了一聲響，白果從紛飛的思緒裏回過神來，帶上隔熱手套把烤箱取了出來，加了蔓越莓的蛋撻，好像比原味兒的更好吃。
楊樹打著嗬欠從房裏走了出來，“謔，還真香，你一大早就起來忙活這個呢？”
“嗯，”白果說，“今兒不是上你家過年嘛，我想帶點兒禮物過去，不小家子氣吧。”
楊樹走過來看了看用禮物盒，很用心，“估計樂樂愛吃這，不錯啊，白小果還懂得從娃娃抓起呢。”
“啊？”白果楞了楞，“誰是樂樂啊？”
楊樹恍然的“哦”了聲，“我好像還沒跟你提起過，我大哥家的小子，兩歲的奶娃娃。”
“那我要不要給他封個紅包，”白果把蛋撻裝進紙盒，“畢竟第一次見麵。”
“你看著辦。”楊樹說，聲音從衛生間裏傳了出來。
白果進屋掏了掏餘下的財產，從一千塊裏扣了兩百留下來“防身”，準備出門的時候去小區超市買個紅包裝好。
“嘿，算清楚了沒？還剩多少家當。”楊樹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笑著說。
“別想突然襲擊，”白果把剛分出來的八百塊錢塞褲兜裏，“這可是我的門檻費。”
楊樹笑了笑，“那我這行情可真低。”
“從來就沒高過，”白果從他身旁穿過去，“早上要吃點什麼不？要不來點兒剛出爐的蛋撻？”
“別了，一大早，膩，”楊樹半靠在沙發上，“你給我倒杯水吧，溫的。”
“怎麼了？不舒服嗎？”白果見他神情有點兒不對勁，走過來摸了摸他腦門兒，“也不燒啊。”
“沒有，估計是昨晚上喝得有些多，很久沒這麼喝了，有點兒沒緩過來。”楊樹回手抓住他的手腕，大拇指向著某個點來回慢慢的撫著。
“那晚上你可別喝了。”白果說。
“嗯，老太太在也不讓多喝，還得開車呢，”楊樹看著從陽台外邊兒灑進來的曦陽，冬季的陽光看起來總是比盛夏的暖人心，讓整個人也顯得柔和起來，“你說我比你大這麼些歲數，等你老了誰照顧你啊。”
“酒還沒醒呢？”白果“嘖”了聲，“我照顧你唄，也能照顧好自己。”
楊樹看著他，沒說話。
白果回握住他抓住的那隻手，舉起來衝他晃了晃，“至少咱倆現在還是在一塊兒的，以後也是。”
也許人隨著年紀的增長，害怕擔心的事情就越來越多，揣測命運的無常和反複多變，更為在意身邊兒親近的人。
有時他真想不通，明明看上去那麼一……嘖，怎麼說呢，遇事兒就炸毛，偶爾還愛哭那麼一回鼻子的人居然會給他的生活帶來這麼大的衝擊力，甚至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的……一股勁兒，想要和麵前這個一直生活下去的一股勁兒。
結論證明，有時候人的潛力是無窮的，比如，白果這樣的。
楊樹笑了笑，“去吧，給我倒杯水，再不去我都得幹涸了。”
“這詞兒用的。”白果倒了杯溫水遞他手裏。
楊樹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去笑著說，“是不是顯得我特別有深度。”
……
“哎，你有沒有發現，今兒都沒什麼人打爆竹。”白果坐在副駕駛位上說。
“嗯，發現了，估計得等晚上，辭舊迎新。”楊樹打了把方向盤，出門了小區門，老太太一早就來了電話，讓他倆早點兒過去，中午就上家吃。
“哎哎哎。”白果高聲嚷了一串。
楊樹差點兒嚇得沒握住方向盤，迅速的瞅了他一眼，“怎麼了？”
“我紅包袋還沒買呢。”白果皺了皺眉。
楊樹籲了口氣兒，“我還以為多大事兒呢，外邊兒沒超市啊，你就認準了咱小區超市怎麼著，是不是還打算升級成個VIP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