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西平這回找來的幾個人，他自己挺滿意。其中有能動口的，也有能動手的，俱是身經百戰的得力幹將，很快弄出了征收方案的草稿。
一寧仔細看過，拉著核算部門反複推敲，又做了些修改，再上呈梁祖華。
過程節奏很快，活兒卻幹得很舒心。
範西平喜歡跟著一寧幹活。
他爹老範是梁祖華多年的老臣子。私下裏見麵，範西平若是覥著臉叫老梁一聲“叔”，也不算沒規矩。他從小讀書磕磕巴巴，好不容易才從野雞大學畢了業，能順利進公司自然是梁祖華賣了老範麵子。
端了人家的飯碗，該賣力的時候就沒資格說“不”。
從職位上看，範西平算是一寧手底下的人。但時不時的，梁祖華的秘書會單獨請他上31層總裁室“彙報工作”。
因為老範這層關係，老梁和一寧的“父子關係”，範西平知道得清清楚楚，自然也就不難理解，單獨覲見時老梁到底想聽他彙報些什麼。
在“父子”之間踩蹺蹺板，這種“雙麵人”生涯偶爾會讓他的小良心發生一點掙紮。我到底是個老實人呀！他在內心做作地哀嚎著。
範西平是真心實意看重一寧，佩服他人聰明做事又幹脆。這幾年眼看著一寧頻繁替老梁趟渾水，他都替他不值。
半下午的，兩人一塊兒溜去天台躲懶透氣。範西平的念頭又翻上來了，忍不住嘴賤，想提醒兩句。
“哎，我昨晚陪我家老太太看電視劇，學會一個詞兒叫‘明珠暗投’。你這，算不算明珠暗投啊？”他試探著。
這話裏的怪味把一寧逗樂了：“你這家夥文墨不通，還學人家拽起文來了？有什麼話趕緊直說。”
範西平是個腦子經不住多想事的，一旦開了頭，話輕易地就從嘴裏滑了出來：“你給老梁當了這麼多年兒子，他又沒別的孩子，那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了。你就沒想給自己爭取點兒主動權？”
“我一給人家當‘兒子’的，要什麼主動權？”一寧似乎沒在意這個話題，手上上下下摸口袋，找煙。“再說了，老梁什麼人，你不知道啊？”
範西平經他動作提醒，也從口袋裏掏出煙來，扭著身背風點火：“想辦法嘛！策反些老臣呀，搞個啥逼宮呀，人家電視劇裏不都這麼演？”
一寧手上的動作慢下來了，盯著他的臉看了兩秒，眼神有些不對勁。
但範西平隻顧低頭點煙，完全沒瞧見，末了抬頭，發現一寧還摸索著找呢，便把自己的煙盒遞過來。
一寧瞥了一眼煙盒的牌子，故作嫌棄地皺皺鼻：“不要這個。算了，不抽了。你是太閑了還是怎麼？說這些有的沒的。那個方案的報批手續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要準備進現場動真格的了。你盯緊點！最理想的情況是該做的都到位，平穩快速解決戰鬥。萬一有個把難弄的，先來找我商量，別讓下麵的瞎來事兒，聽見沒？”
他舉重若輕地把話頭別開，最後丟下一句“你抽完了趕緊下來”，自己先下樓去了。
“嘿！”範西平衝他背影揮拳：“我家老爺子還說我豬腦袋，總讓跟你多學學。我看你也好不了多少，木頭腦袋不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