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徹底決裂(2 / 2)

停職不停職,一寧根本不在乎。眼下雪球已然成型,在山頂就位,自然會有其他的力量將其推下,而那即將被雪球碾壓滅頂的人,也注定無可逃脫。

他所在意的,是雪球滾落之後,會有一係列的善後工作。他必須先做好準備,在這些事情中占得先機,才能成為打掃戰場的勝利者。

一寧正在電腦上擬文書,忽聽大門響動,有人一邊講電話一邊走進來,聽聲音像是白太太。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默默坐著沒動。

他聽見白太太合上大門,之後並未很快走進廳堂,而是在門廳處徘徊。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幾不可聞。他偶爾捕捉到一些支離破碎的語詞,由此猜測,電話那頭的人多半是梁祖華。

待她走得更近了些,便漸漸能聽清楚,她說著“你不要氣,我先問問他”“你哪天回來”“我已經到家了”等語,隨即掛斷了電話。

白太太終於走進廳堂裏。她恍惚看見大藤椅上坐著人,乍看之下沒瞧明白是誰,唬了一大跳,細看才認出是一寧,便嗔道:“屋裏這麼暗,怎麼不開燈呢!見了人也不說話。”

“大白天的。隻是光線稍暗些,我也沒什麼事,不想開燈幹坐著。”一寧眼睛盯在電腦屏幕上,心裏卻在盤算之前聽見的那些碎片話語。

“既然沒什麼事,你休息得差不多也該回去上班了。別仗著老梁好說話,工作就這麼不上心。”白太太的語氣裏有明顯的對一寧的不悅,對梁祖華的維護之意也毫不掩飾。

她的話觸動了一寧敏感的神經。他冷笑道:“又跟你告狀了吧?這回又說我什麼不好?”

“好不好你自己心裏有數,還需要人家說嗎?”白太太也漸漸動了氣,“一樁事情交到你手裏,做了這麼久沒結果,還搞出火災來了。不過是清房子騰地這種簡單的事情,居然搞得公司上了社會新聞。還能怨得老梁不高興嗎?”

“他不滿意我幹活,不高興了,讓他自己來跟我說。你是我媽,幫著他說什麼話!”

梁祖華向來是白氏母子之間的雷區,不提起尚能粉飾太平,一旦談起,每每以不歡而散收場。此刻眼看一場不愉快又難以避免,一寧想到外婆臨終前反複提起的話,實在不想和母親爭吵,於是快速地收拾膝頭電腦文件等物,起身欲離開。

白太太卻不打算輕易放過,在一旁抱著雙臂冷言嘲諷道:“果然人大心大,翅膀硬了,連禮貌規矩都不講了,嘴裏‘他’來‘他’去的。你別忘了,在人前,你還要喊老梁一聲爸爸的!“

最後這句話是火把,幾乎將一寧的理智付之一炬,憤怒已被點燃。他數次深呼吸,試圖強行壓製心火,而捏著電腦的手已是指節發白。

“外婆已經不在了,我不想為了那個人總和你吵。”他看著她美麗卻又冷漠的臉龐,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與母親的關係會敗壞到如斯地步。

一寧真的不甘心。在這個世界上,他們不應該是彼此至親的人嗎?

“媽,外婆說你一輩子過得很苦,我真的不想你這樣苦。現在隻剩下我們母子兩個相依為命了,我們不必這樣活著。我有能力,完全可以照顧你,我們離開這裏,離開那個人,重新開始生活。好不好?”

他忍不住舊話重提。這個注定難以如願的期望,在他心中已經成為一個過不去的坎。

可白太太正如過去一樣,沒有絲毫猶豫就斷然拒絕了他。“要走你走好了,隨便你去哪裏。我是不會離開他的。這種話,你以後再也被跟我提。”

為什麼?為什麼母親寧願舍棄親子,也不肯離開梁祖華?

白太太一如既往的拒絕令一寧深陷絕望。當一個人被沒頂的憤懣、絕望、無奈與不甘掩埋後,未經考量的語言會像胡亂揮舞的利劍一樣,刺傷他人也割傷自己。他似乎極力在壓製自己的情緒,卻無可自抑地憤怒低吼起來。

“我真的想不通!梁祖華有老婆的時候,你給他做小!老婆死了,他寧願做光棍也不娶你!這麼多年,你怎麼就能這麼心甘情願!怎麼可以過得下去這麼……這麼賤的日子!”

“賤”這個極其刺耳的字眼脫口而出之後,一寧自己都愣住了。

白太太被這個字眼深深刺痛,瞬間變了臉色。她氣得渾身亂顫,五官徹底扭曲,原本塗著優雅口紅的雙唇發出厲聲叫喊:“你罵我賤?!我這一輩子,就是被你給毀了!毀了!你罵我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