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說？”江城問月雯，“我不缺錢，不想要這些。”
“我缺錢，”月雯擰著眉頭，斜撇嘴角，又像是想哭，又像是苦笑，“但再缺錢也不想要這些。”
姐妹倆一致決定放棄，於是都在聲明放棄的文書上簽了字，連同劉梅那份文書，一道拿去居委會旁的項目組現場辦公點。那間辦公室裏空無一人，房門從外側鎖了。月雯轉轉眼珠，將裝了文書的大信封從門縫裏塞進去，此事算是了結。
老劇場後台的化妝間地板上，齊整整擺著七口樟木大箱，每個木箱都已貼條封存，並逐一附有清單，寫明箱內有何種衣衫鞋履，哪些頭麵首飾。
“這些可怎麼辦？”月雯看著大箱子發愁，“給你，你能帶去哪兒呢？”
江城想了想，給姚教授打去電話。
“劉團長過世了？他還那麼年輕，怎麼……”姚教授十分驚訝。驚訝之餘勸慰江城道：“逝者已矣，你好好保重自己，不要過度悲戚。也不用著急回學校，雖然排練時間緊張，但這是大事，先處理好，假會準你的。”
看來姚教授多少誤會了她這通電話的意思，以為是為了請假。
“謝謝您。不過請放心，我這裏最多再耽誤一天，就可以恢複正常排練了。其實我打電話來，是為了另一件事。”江城略有些猶豫，但還是開了口，“團長留下了一批行頭交由我處理，我想以他的名義全數捐贈給傳習所，不知傳習所是否願意接收……”
“可以呀，這是好事，當然是願意。”姚教授並無顧慮，一口答應。
江城這才鬆了一口氣，“謝謝，太感謝您！那麼，我今天就請人送過來。”
在劉梅一生中，沒有任何事比戲更重要，連他自己亦不過是無足輕重的祭品。這些行頭經他精心整理收藏，是他唯一點名，希望有人接手的身後物。或許在他眼中，自己走過短短數十年人生，惟有這些東西值得保存。為這七口樟木箱尋得一個妥善去處，是江城不可推卸的責任，而悉數捐獻給傳習所，應該是它們最好的歸宿了。
約好的小貨車抵達同春裏。因巷弄太狹窄，車無法直接開進來，隻能先用平板車將箱子一口一口運出去，再在路邊裝車。
月雯與江城二人皆著素服，正忙前忙後料理此事，忽見兩個陌生男子一前一後走進同春裏。這兩人一個幹瘦一個矮胖，都是斜眼看人的市井流氓模樣。他們並未留意她們倆，而是徑直來到老劇場前的那片空地，四下裏茫然看了一圈，找不著方向，這才向她倆發問。
“哎，美女，你知道這邊住著一個劉老師嗎？”
開口說話的是那瘦子，幹瘦的臉皮上掛著虛假笑容，眼神中透著一股子陰狠邪氣，他的胖同夥站在他身後，滿臉橫肉，麵露凶光。
月雯與江城一眼便認出他們不是好人，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發現一身素服的合慶嫂站在那兩人身後不遠處，悄悄向她們擺手示意。
月雯不明白她是何意，可還是下意識地按照她的示意，向那兩人回答道：“哪個劉老師？我們不知道。”
“你們找誰？問我好了。”合慶嫂忽然在他們身後揚聲道，“姑娘，你們把最後一箱子搬好就可以走了。謝謝哦！謝謝你們專程來幫忙。”
說著，向她們使個眼色，示意她們離開。月雯拉著江城，快步繞過那兩人，走到合慶嫂身後，這才放慢了腳步。
“阿嫂，”那瘦子果然轉頭，找合慶嫂問話，“你可認識劉老師呀？他就住在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