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找他幹什麼?”她語氣忽然凶巴巴的,聲調都提高了。
“我們有事情,找他聊一聊。”瘦子臉上假笑未褪,語氣中的不懷好意昭然若揭。
“聊什麼?他人都不在啦!你們要找他聊,隻好到陰曹地府裏頭去聊了!”
“你他媽——”矮胖的流氓被合慶嫂的話激怒了,揮拳作勢要打人。
“幹什麼?流氓要打人啦?“合慶嫂的聲音又尖又利,喊叫起來頗有些威懾力。“劉老師死掉了!他無兒無女無朋友,後事還要我們做鄰居的來幫忙。你們是幹什麼的?怎麼這時候來找他?我看,搞不好是你們把他逼死的哦!你敢動一動,我馬上報警!讓警察來跟你好好聊一聊,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流氓們徹底聽明白了她的話。幹瘦男子攔住胖子不讓他動手,兩人竊竊私語了一陣,竟然就扭頭離開了。
待他們走得遠了,合慶嫂雙膝發軟,險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月雯與江城趕忙上前攙扶住。
“哎喲,嚇死我了。”她撫著前胸平複自己的心跳,“我一輩子最怕流氓。看他們後腦就知道不是好人。”
“多虧了有您在。”感激合慶嫂之餘,江城亦頗不解,“怎麼會有這種人來找團長呢?”
之前劉梅與杜阿哥在街坊裏湊著頭密談的樣子,合慶嫂親眼見了多次,以她的市井智慧,心裏不難猜到幾分。不過如今斯人已逝,一切都無意義了。
“唉!人都沒了。過去了,都過去了。”她歎道。
月雯曾經被一紙合同所困,百般鬱結在心,不得自由,現在也都煙消雲散了。在收拾清理的過程中,兩人甚至沒想過要去細細翻找,隻一股腦兒地將一切所見之物皆橫掃入廢物袋中,“全部毀棄”,如他所願。
劉梅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痕跡如此淺淡,他自己隻用寥寥數句就交代得幹幹淨淨。而在合慶嫂的幫助下,那數百字的事情不過花了兩天時間,就已料理得差不多了。隻等那一天到來,便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結束。
送走了合慶嫂,月雯與江城也分別整理起自己的行裝。
“這個地方,”月雯狠狠將衣物塞進箱子裏,“多一天也待不下去。不,一小時也不行。我和Ben的一個朋友聯係好了,先去她那裏借住一段時間。”
江城四下裏翻檢,覺得這房間裏的東西十之八九自己都不再需要,挑來揀去,最後隻收拾出一個手提袋的分量,之後便坐在一旁看著月雯忙碌。
“你接下來什麼打算?”
“回戲校,繼續排練。首演時間已經定了,就在國慶之後。”
月雯合上行李箱,支著雙臂有些愣神。“對了,那個的時間,可能正巧會在你演出之前。能走得開嗎?”
“那個事兒,大概半天也就夠了。我會爭取的。”
姐妹倆拎著各自行裝往外走,才行至老劇場前,都停住腳步,不約而同地回頭。
月雯深深歎了口氣,繃出一個似笑似哭的表情,歎道:“哎,我怎麼有種出獄的感覺。”
江城沒說話。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她心頭莫名飄過這兩句。
兩人在同春裏外的馬路上分別。
“你好好排練,好好照顧自己。”
“你也是。”
“嗯。那個日子定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好。”
她們彼此心中都明白,這個地方屬於已死去的過去,自己再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