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西平和同事們躲在辦公室門後悄悄窺視。
之前被停職的白總此刻不但回了公司，還帶著一大群穿深色西裝掛名牌的專業人士。那些人呼啦啦地來，整理了大量文書檔案，又捧著好多紙箱呼啦啦離去。
白總留在總裁室內，先是召集所有總裁秘書們開會，之後一通電話接著一通電話，將公司財務、人事等核心部門及各事業部的頭目們請來“聊一聊”。很快，公司裏各路有實力的代表人物也都陸續走進總裁室。
人心惶惶的局麵迅速終結，一寧成為公司無可爭議的執掌者。雖然股權變更手續還在進行中，但他的話語權已經明確，辦公室也正式搬遷至31層。那間總裁室有270度環形玻璃窗，麵朝東方，天氣好時極目遠眺，甚至能看到海天一線的壯麗景觀。
梁的時代結束了。曾在梁祖華手中獲得野蠻生長的某些事業部門被出售或裁減，有潛在危機的不良資產被果斷甩開。公司調轉船頭，朝著更有希望的方向行進。
白的時代開始了。新的製度在建立，新的準則被提出，新的麵孔越來越多出現在公司裏，不少梁時代以手段狠著稱的老員工們逐漸被淘汰。
秋季的日出越來越晚，再加上淩晨時分下過雨，整個早晨天色都陰沉著。
一寧站在窗邊。厚重的雲層緩緩有了鬆動的跡象，幾縷陽光穿過雲層裂縫而下，斜斜照入室內，灑在他的臉上。
從黑暗出發，自己踏著灰色的路走了那麼遠，終於走到這裏，站立在陽光下。這光芒雖慘淡，所帶來的溫暖卻是真實不虛的。
一寧玩味地看著自己掌心的光影斑駁，思慮深沉。
回來之後的這幾天，一寧忙碌到幾乎沒有喘息的機會。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控製局麵、清掃戰場，他殫精竭慮，已算不清見了多少人，經曆了多少次會麵，處理了多少令人頭疼的算計、爭執、談判和妥協。唯獨沒有機會見到他心底最掛念的那個人，進行他最渴望的那場告解。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念念不忘的電話號碼，聽筒裏傳來冰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如上次一樣。
又關機了？怎麼回事……他正納悶，辦公室門外傳來敲門聲。
“請進。”
新的總裁秘書推開門。是之前項目組裏一個幹活多閑話少的小夥子，說話之前總是習慣性推推眼鏡。
“白總，律師到了。”
與律師的會麵結束時已過正午12點。
“今天沒有工作午餐。”小秘書翻著備忘錄。
“太好了。”一寧鬆了口氣。邊談工作邊吃午飯實在太敗興，這大概算是總裁工作中最令他討厭的部分。
“不過，我們已經答應了會計師事務所，從今天開始他們的人下午提前過來，以免總是加班到半夜。”小秘書看看手表，推了推眼鏡，“大概四十分鍾之後到。”
“行行行，我知道了，訂盒飯吧，送到小會客室。”一寧想了想，又說：“範經理如果在，請他也來。”
範西平最近一直在外圍做吃瓜群眾，一寧果真如他所盼望的那樣，回到公司掌控大局。可是，白總始終沒有來召見，他自己也再不敢靦著臉湊上去喊一聲“寧哥”。
他覺得自己有些冤。說他之前給老梁當眼線，他認，可若說他心沒有向著一寧，不把一寧當兄弟，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認的。沒奈何，自己踩蹺蹺板是事實，況且還不等他主動坦白從寬，一寧早已看透。唉，自己傻啦吧唧替一寧著急，還攛掇對方去搞政變，恐怕當時人家早就準備好了反將一軍的計劃，還在暗地裏笑他呢。
範西平鎖住門，悶在自己辦公室裏生氣又懊惱。桌上的座機安靜數日之後突然尖銳響起，嚇了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