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越過樹林,我看到了一道耀眼的藍光,我下意識地以為那是遠處的天空。再看一眼,我知道我看到的是水。不一會兒,我就走出了樹林,站在湖邊。我的內心充滿了喜悅。湖水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美輪美奐。在幽暗、茂密的樹林中長途跋涉之後能看到這麼開闊的地帶、這麼明亮美麗的景色,真是太幸福了!我的目光像出籠的小鳥一樣興奮,跳來跳去地欣賞眼前的美景。

這是一個方圓一千多米、長長的、橢圓形的湖。湖畔四周長滿樹木,地勢緩緩上升。欣賞完湖光山色之後,我回到樹林裏,舉起獵槍,向天空放了三槍。槍聲在山穀中回蕩,牛蛙被驚得停止了鳴叫。等了許久,我並沒有聽到同伴的回應。於是,我再次鳴槍三次,但是仍舊沒有得到回應。後來我才知道,我的一個同伴爬到小溪後麵的岩石上,僅僅隱約聽到了一聲槍響,似乎是從他腳下方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我心中明白,我已經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幾乎不再期待聽到同伴們以我們之前約定的方式與我聯絡。

於是,我開始往回走,這次沒有按照之前那個迂回曲折的路線走。返回的路上,我不時地鳴槍示意。我的槍聲一定喚醒了像瑞普·凡·溫克爾那樣沉睡多年的青年。隨著子彈的逐漸減少,我隻能減少射擊的次數,不時地向山頂高呼兩聲。最後,我的內心充滿了憂慮和恐慌,茫然四顧,想要找到一段路,以備應付當前隨時可能出現的緊急情況。我找到了托馬斯湖,卻丟掉了同伴。這時,空中傳來了一聲槍響,我立刻開槍回應,全速奔向槍聲響起的地方。但是,經過幾次試驗,我的槍聲再沒有得到一聲回應。我再次感到恐懼,我擔心槍聲會誤導我的同伴,使他們走向相反的方向。我立刻狂奔而去,竟然忽略了腳下的道路,致使之後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他們沒有走錯路。過了一會兒,一陣呼喊聲傳來,表明他們就在附近。我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在樹林裏穿行,撥開灌木叢,我們三個又見麵了。

麵對同伴們急切的詢問,我向他們保證我已經找到了那個湖,就在山腳下,如果沿著我們所處的位置直接向下走,一定不會錯過它。

雖然汗水打濕了我的衣服,但我仍然敏捷地背上行囊,帶著夥伴們前進。我們開始往山下走。我注意到那片樹林越來越密了,和我之前經過的那些樹林完全不一樣,但是我根本沒有考慮太多,我認為這樣能抵達湖畔的源頭部分,而我之前看到的則是湖的尾部。走了一會兒,我們看到了一排有標記的樹木,我的同伴認為應當沿著樹木而行。這條路與我們現在走的路幾乎呈直角,能夠通向山腰。但是我認為,我選擇的這條路一定可以更快地抵達托馬斯湖。

走到半山腰,通過樹間的縫隙可以見到一道山坡。我告訴同伴,湖就在我們與那道山坡之間,不到一千米。在我的激勵下,我們迅速抵達山底,出現在我們麵前的是一條小溪和一片長滿赤楊的沼澤,顯然這是一個古老的河床。“我們可能在那個湖的上方,這條小溪必定會通往那裏。”我向既憤怒又疑惑的同伴解釋道。“那就沿著它繼續走,我們在這裏等你的消息。”他們說。

我繼續尋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相信我們中邪了,那個湖已經脫離我的掌控範圍了。這麼走下去,沒有一點兒向好的跡象,於是我放下行囊,爬到一棵山毛櫸上,目光越過沼澤,望向山頂。當我探身從最高的樹枝上四處張望時,突然聽到一聲巨響,我跌落在地,即使是匆匆的一瞥,我也可以肯定這附近並沒有湖的蹤跡。我不肯放棄,丟下行囊,拿著獵槍,繼續尋找。在另一片赤楊樹沼澤中穿行了將近一千米,我以為自己正在接近那個湖。我看到一座低矮的山峰像半伸展的手臂一樣展開,我天真地以為我的目的地就在它的懷抱之中。但我隻是發現了一片更大的赤楊樹沼澤。穿過沼澤,潺潺的溪水開始奔騰著往山下流去。它的堤岸越來越高,越來越狹窄,風中似乎傳來它的嘲笑聲。我懷著厭惡、羞愧與煩惱,開始返程。

經過兩個小時的奔波,我回到了同伴身邊,幾乎虛弱得像病了一樣。我又餓又累,精神也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幾乎對托馬斯湖失去了興趣。我竟然渴望自己遠離森林,從此再也不再進行探險,讓托馬斯湖見鬼去吧。我開始懷疑這個湖的真實性,懷疑托馬斯本人是否曾經再次看到這個湖,懷疑除了他,從沒有人看到過這個湖。

我的同伴們不像我這樣深受莫名其妙的壓力,他們已經恢複了精力,他們樂觀地安慰我。我休息了一會兒,吃了點兒麵包,喝了點兒威士忌,狀態好多了。大家決定對托馬斯湖進行最後一次嚐試。這時,仿佛是為了安慰我們,一隻知更鳥在旁邊歡快地唱起歌來,冬鷦鷯也打開了它的音樂盒——我第一次在這片樹林中聽到,歌聲優美動聽,熱情奔放。毫無疑問,它是我們最棒的歌唱家。它若是像金絲雀一樣在籠子裏長大,憑借它的歌喉,肯定更能受寵。因為它既有金絲雀那樣美妙的聲調及歡快的性格,又比金絲雀的聲音更加悅耳。

我們再一次沿著原路返回,繞過那塊岩石,回到那排有標記的樹木那兒。這次我們沿著這排樹木前行。最後我們這樣做了,在走過這個地方的右邊後,我們發現向左這項原則還是對的。走了將近二十分鍾,我看到了之前我發現的那片樺樹林。我這才明白我的錯誤,原來剛才我帶著大家向右走得太遠了,到了山的另一側,後來我們才知道那裏是赤楊溪山穀。

此時,我們的內心充滿喜悅。沒幾分鍾,我再次透過樹林的間隙看到了那片猶如天空的藍光。快到湖畔時,我們在森林中看到的第一個野生動物——一隻土撥鼠,它蹲坐在離水麵很近的樹根處。很顯然,麵對地上逐漸靠近的危險,它不知所措。所有的退路都被切斷了,它仿佛準備坦然麵對自己的命運。我像一個野蠻人一樣殺了它,出於一個目的——吃它的肉。

午後的陽光照在湖麵上,一陣微風吹動平靜的湖麵,帶起陣陣漣漪。在湖的對岸,一群牛正在吃草,牛群首領的鈴鐺聲從水麵上傳過來,在這片荒野中,叮叮當當的聲響既野性又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