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托馬斯湖,釣鱒魚是第一要事。我們立刻找到湖邊的一艘木筏,兩人上了木筏,在不到半米深的水麵上垂釣。但是我們竟然連一條鱒魚也沒能釣到。事實上,在托馬斯湖停留期間,我們收獲的鱒魚不到一打半。而在一周前探險的三個人,短短的幾個小時就收獲了數不清的鱒魚,讓他的鄰居們吃鱒魚都吃膩了。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這會兒鱒魚就是不肯上鉤,也不碰任何誘餌。所以湖中的翻車魚就成了我們的目標。這種魚雖然個頭兒有點兒小,但勝在數量眾多。它們的巢都在岸邊,撥開湖畔的沉積物和雜草,便可以看到卵石鋪成的明亮河底,一兩條魚在那裏浮遊,觀望與守護。如果有人入侵領地,它們會惡狠狠地撲來。翻車魚非常好鬥、凶猛,有鋒利的鰭和脊骨,身體兩側有魚鱗,與其他有鰭的魚爭鬥時絕對是個難纏的家夥,對於饑餓的人類來說,它們就像鐵杉樹的枝條一樣令人失望。這種魚如此多刺且單薄,以至那天我們才發現它的肉味道還是不錯的。

我恢複了體力,在夕陽餘暉下開始尋找這個湖的出口,去那兒試試釣鱒魚,而我的同伴仍然想在湖中試一試運氣。這個湖的出口正像這類水域一樣,水流平緩且隱秘。這條小溪寬兩米左右,沉默且平靜地流淌了二十來米後,像突然意識到自己自由了一樣,躍下一些岩石。因此,我一路跟隨這條小溪,看到它快速地向低地流去,接連流經幾道瀑布,像走台階一樣向山下行去。這條溪流看起來會有很多鱒魚,但我發現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多。不過,當我返回營地時,手上拎著一大串鱒魚。

臨近黃昏的時候,我去尋找湖的入口,像平常所見的一樣,這條小溪在沼澤地上平緩地流動,這裏的水比出口處涼得多,鱒魚更多。當我行走在湖口沼澤邊茂密的灌木林時,一隻披肩榛雞跳到了我身邊的一棵樹上,抖著尾翼,看樣子想要飛走。當時我沒有帶獵槍,隻是靜靜地站在旁邊觀察。很快,它就離開了樹枝,躲進了灌木林中。

作為鳥兒的研究者,我永遠對新鮮的東西敏感,一進入沼澤,我就被一支洪亮、歡快的歌曲或顫音吸引了。這聲音是從我頭頂上方的枝頭傳來的,我之前從未聽過,來自我頭頂上方,聽上去這隻鳥應該和林鶺鴒及水鶺鴒或灶鶯是親戚。這隻鳥的聲音像金絲雀的一樣,非常響亮,但是非常簡短。它一直藏身在樹的高枝上,我很長時間都沒能發現它。我來來回回在樹下走了好幾圈,當我靠近溪水的轉彎處時,鳥鳴聲突然響起,當我繞過這個轉彎處,走遠些時,鳥鳴聲又消失了,毫無疑問,這隻鳥的巢就在附近。我再次仔細尋找,終於發現了那隻鳥並把它打了下來。結果這是一隻黃眉灶鶯,或者叫紐約灶鶯,我第一次見過這種鳥。正如奧杜邦所描述的,這種鳥在體形上比大灶鶯(或者白眉灶鶯)大,在其他方麵與後者是一樣的。我非常高興能有這樣的收獲,我感覺幸運女神開始眷顧我了。

資深的鳥類學家並不認識這種鳥,新的鳥類學家對它的描述又不是很全麵。它在地麵或者腐朽的原木邊緣用苔蘚搭巢。一位記者寫信告訴我,他曾經在賓夕法尼亞的山區發現灶鶯繁殖。大嘴灶鶯善於歌唱,而新發現的這個小灶鶯的歌聲更加歡快。而我現在有的這個鳥標本看似和它的家族其他鳥的生活習性不一樣,而是像鶯一樣在樹頂活動,似乎在捉蟲子。

湖口一帶的鳥類非常多,鳥鳴聲此起彼伏,很是嘈雜。知更鳥、藍鬆鴉和啄木鳥歡快地鳴叫,似乎在歡迎我的到來。藍鬆鴉發現我頭頂上方不遠處有一隻貓頭鷹或者某種野生動物,就像平常在這種情況下的反應一樣,大聲鳴叫,以示警告,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

這天白天我在另外兩三處聽到過某種啄木鳥敲擊堅硬、幹燥的樹枝的聲響,在這兒也聽到了。這種聲音與以往我聽過的啄木鳥的敲擊聲不同,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重複一次,響徹寂靜的森林,還有個非常明顯的特點——有節奏,忙中有序,好像這是場有計劃的表演。先是“咚咚咚”緊密的三聲,然後是“咚咚”更洪亮、間隔較長的兩聲。第二天日暮時分,我又在枯溪的源頭弗洛湖聽到了這種鼓聲,而且節奏與之前沒有任何變化。這種打擊樂有一種旋律,是啄木鳥啄光滑、幹燥的樹枝時發出的,因此非常討人喜歡,是鳥鳴中最有生氣的,帶有一種原始荒野的氣息,由於黃啄木鳥在這些樹林中數量最多,我便把這歸功於它的大作。這聲音能使我聯想到當時與之相關的那些景象。

太陽落山時,整個湖畔被披肩榛雞和青蛙的叫聲所包圍。我甚至可以同時聽到五隻披肩榛雞鳴叫。“薩撲,薩撲,薩撲,薩撲,薩羅——羅——羅——羅——羅——羅——”,鳴聲非常平常,使人愉悅。黃昏的時候,我返回營地,湖邊青蛙的叫聲響成一片,年老的青蛙聲嘶力竭,好像在對歌一樣。個頭如此小的青蛙竟然能夠發出這麼響亮的聲音,有的發出的聲響竟像兩歲公牛的叫聲一樣洪亮。這裏青蛙眾多,而且個個肥碩,愛吃青蛙的人應該沒有來過。我們砍倒了一棵臨近岸邊的樹,很快引來了大批的青蛙,它們聚集在樹幹和樹枝上,在半露出水麵的枝子上嬉戲,像學校裏的男孩一樣,太喧鬧了。

天黑後,我在煎魚的時候不小心將煮好的一鍋鱒魚打翻在火堆上。大家麵對這一無法彌補的損失,神色哀傷,但我們想起灰堆上還有些可以吃的東西,就從中找出燒焦的鱒魚,都吃掉了,味道真不錯。

那天晚上,我們是在一堆灌木上睡的,睡得非常香甜。綠色的被折斷的山毛櫸細枝平放在地上,上麵鋪著水牛皮毯子,像床墊一樣平整。我們下午點燃的那堆篝火散發的熱氣和煙霧將“看不見的敵人”趕跑了,它們一個都沒有前來騷擾。當我們清晨醒來時,太陽已經升到山頂上了。

我立刻前往湖的入口處垂釣,沿著溪水走向它的源頭。這次我釣到了一大串鱒魚做早餐。湖對麵山穀前頭的牛群傳來鈴鐺聲,它們是在那兒過夜的。其中大多數是兩歲的公牛。小牛們圍過來,討要鹽吃,鱒魚都被它們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