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霽雨初晴晚來風(1 / 2)

幾場連綿的秋雨過後,賀城中難得有這樣晴好的天氣,遠處磚瓦屋簷子上時不時還有水滴落,在地上彙成小窪,遠處青石路邊的楊樹上雨水尚未凝幹。

孟雲寬舉步踏出客棧的門檻,走的急了,一腳踏進水窪裏,素白褲腳染了些汙泥,經衣角擺動,反而像是繡上去的一層花紋。

他並未停步,隻向前走去。

寬敞的青石板的街上人煙稀少,想來是逢著秋雨的緣故,見前邊的藥鋪開著,他顧不得周邊吃茶人的說笑,大步向藥鋪走去。

那藥鋪的掌櫃見他進來,隻瞟了一眼,便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孟雲寬已經是第三次踏入這家藥鋪,來到賀城已一月有餘,城裏的藥鋪已轉了大遍,也沒有買到他想要的東西。

“我們這裏沒有你要的東西。”店內的夥計打著算盤,頭也不抬的說道。

“店家……”孟雲寬正想說話,卻生生被打斷,“您還是請回吧!”孟雲寬見人家這樣說,也不好多在打擾。

“一個窮酸書生,也想要紫棠這等貴重東西,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孟雲寬的腳尚未踏出門檻就聽見掌櫃尖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想來也是故意讓他聽見的。

他微微的怔了一下,也沒有和掌櫃的糾纏,抬腿向外走去。

孟雲寬生的極為清俊,四裏八鄉人人都知他是有名的溫文俊雅,自幼飽讀詩書,才學極高,隻不過正逢亂世,奸佞當道,他一身才學無用武之地。

如今被掌櫃這般侮辱雖心下不甘卻也不便發作。

孟雲寬走到路邊的小攤處坐下來,揀了茶壺,房簷子上還有未幹的水滴滑落下來,正好砸在他的頭頂,而後又滲到發絲裏邊去。

天氣越來越涼了,雨水涼意更甚,激的他身子不禁微微一顫,可精神一震,倒是清醒不少。

孟雲寬微微偏過頭來,隻聽見身後幾個粗布衣男子說道:“郡城太守昨日過世,現在又逢上兵荒馬亂的年頭,想來這郡城一時半會兒還調不來新的太守。”

又有一男子附聲道:“那太守前幾年新納的夫人聽聞是黔州一位商販的女兒,那位商販破產,為求生存,不得已將女兒嫁過來,聽聞這位太守夫人閨名大約是喚作阮意闌。”

“誰說不是呢,那阮夫人不過雙十年齡,且生的極美。”

“呦呦呦,說的跟自己見過似的,不過她入府這幾年裏添了香火,想來這太守家的家財萬貫就要落入這外姓姑娘的手裏了。”

“當年太守可是十裏紅妝才娶得佳人,那可真是轟動一時啊!”

“唉!”孟雲寬聽得幾聲歎息,心中煩悶至極,太守何人做,太守夫人有多美,這些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孟雲寬對他們說的話也不曾上心,隻當是左耳進右耳出罷了。

他心中極亂,萬千念頭湧上心頭,卻又被煩躁的情緒壓下去,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唯有結發妻子一張蒼白到極點的病容。

孟雲寬皺了皺眉,“阿瑛。”二字脫口而出,他已知自己不能再等下去。

從當鋪出來已是黃昏時分,晚霞染了天際,跟一麵五光十色的錦緞子似的。

明明霽雨初晴的天偏偏生了風,地麵上的水跡未幹又被吹開,溢散開來。

孟雲寬拿著錦囊的手不禁緊了緊,當初一百兩買的玉佩如今隻消五十兩便打發了,都是身外之物,隻要能就會發妻的命便是什麼都值了。

孟雲寬實在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隻大步往前走,盼著藥鋪還沒有關門。

正想著,楊樹上的水珠被風吹倒他的眼睛裏,閉上眼,鼻尖竟湧上一股香味。

孟雲寬心中不禁暢快許多,雖說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可深秋季節有怎會有萬物萌生的氣息?

他恍然一回頭,原是一方素白的帕子落在了他的肩上。

孟雲寬拾過來一看,草木香氣撲鼻,那方手帕摸著極為舒服,是上好的蘇錦,方帕右下角鏽了兩簇極為燦爛的牡丹,卻單調的讓人覺得寂寞。

孟雲寬回過頭來,見不遠處有一華服女子正凝視著自己,那目光燦如星辰,美如明珠,卻又深如海洋。

她生的極美,孟雲寬並不以色事人卻也暗暗驚歎,然而她秀眉處卻像凝了許多愁一般。

孟雲寬避開她的目光,一路走過去伸出手來。

“夫人,可是您的帕子?”她目光一滯,並無回應。

倒是她身後的侍婢將帕子接過,矮身行禮道:“多謝公子拾帕。”孟雲寬微一點頭,沒有再看她的眼神,正要與她擦肩而過。

卻突然聽那人開口說道:“公子不是賀城裏的人吧!”她的聲音很穩,像是調弦時最穩的那幾個音,直直的進了孟雲寬的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