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霽雨初晴晚來風(2 / 2)

孟雲寬聞聲回過頭來:“夫人慧眼。”孟雲寬看得她眼神有些奇怪,一心隻想離開,便後退了幾步,拱手道:“告退。”

那夫人的眼睛凝著,看不出是喜是悲。

“秋容,他喚我夫人,我果真是老了?”她的眼睛落在遠處的水窪中。

“您貌美如花。”秋容彎下身子,畢恭畢敬的說道。

阮意闌纖長的手指撫上如畫精致的眉眼,指甲上的蘭蔻香氣深入鼻孔中,聞了五年的味道竟令她心頭作嘔。

阮意闌匆忙把手拿開:“秋容,派兩個人盯住。”

“是。”身後的婢子低聲應道。

她轉身盯著遠處,耳墜上的流蘇無聲的撞在一起,沒有聲響。

那抹白色的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眼底。

“我明明隻有二十歲,為何喚我夫人。”

阮意闌又重新上了上了馬車,秋容把簾子落下來,阮意闌撫著額頭,腦海裏全是方才那個人的臉,她隻想起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當真是如此。

阮意闌從未見過這般俊俏的人,他靜靜立著,閉著眼睛,睫毛微顫,像是展翅的蝶翼一般。

一身白衣,一塵不染。阮意闌覺得那一刻時間仿佛都停滯了下來。

她掀開簾子,空中閃過幾道豔色,一抬頭才發現,天空上出現了一道絢爛的彩虹,七種顏色,一層疊著一層,五彩斑斕,在晚霞的映襯下,顏色更豔,分層也越發明顯。

晚上的時候,阮意闌推開窗子,外麵生了風,吹的院子裏青桐葉嘩啦啦的響著,月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秋容過來給她披上披風,又點燃了燭台上的紅燭。

正要用琉璃罩罩上的時候,阮意闌突然攔住她,秋容退到一邊,關上雕花的窗子,一手拿起阮意闌脫下來的披風。

她見阮意闌的手伸向蠟燭,有蠟油滴到她的手上,阮意闌身子一顫,秋容忙上前:“您這是在做什麼?”

阮意闌卻扯起嘴角,輕輕笑道:“昔日在家時,姨娘經常欺負母親,我便用蠟油燙傷自己,而後去父親麵前說是姨娘燙傷我的。”

秋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片刻後又聽阮意闌說道:“你覺得父親信我嗎?”

秋容想了想,道:“奴婢不知。”

阮意闌卻笑了起來,捂著嘴笑了起來:“自然是不信的。”

她的眼神望著遠處,嘴角泛起的笑依舊沒有消失,說道:“後來父親知道是我誣陷姨娘,便用皮鞭教訓我。”後來,她眼底的笑漸漸苦澀起來。

這是阮意闌第一次在秋容麵前提起這些過往,阮意闌也曾以為自己會忘記,可是竟然這般清晰,連當時有過的表情都是那般的清楚。

秋容沒有說話,阮意闌又道:“去尋把剪子來。”

“是。”秋容委身退出去,暖閣外有繡架,繡架子上應該會有剪刀。

秋容尋來剪子時,阮意闌還緊緊的盯著窗前燒著的蠟燭。

秋容遞到她的手裏,阮意闌接過來,挨到蠟燭旁,汩汩的蠟油淌下來。

阮意闌手裏的剪刀挨近燭台,輕輕一剪,那個已經燃的無力的燈芯驀地就脫落了。

阮意闌將剪刀放在嘴邊吹了幾口氣,漫不經心的問道:“可查到些什麼?”

“是。”秋容接過阮意闌手裏遞過來的剪刀,隨著她往暖閣裏邊走過去。

孟雲寬躺在客棧裏,夢裏一會兒是他與妻子舉案齊眉的逍遙日子,一會兒又是藥店掌櫃蔑視輕笑的神情。

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從孟雲寬的身上冒出來,不一會兒,頸間的衣衫已濕了大半。

最後他驚得坐起來,燭台上的燭火已經燃盡,隻剩下最後的蠟油閃著微不足道的光芒。

許久之後,孟雲寬又重新坐下,他長歎一口氣。推開窗子,遠處漸漸泛起些亮光,他抬頭,頭頂上還有月亮,想來是昨天生了風的原因,天空清明的很。

那月亮上的紋路也那樣清晰,仿佛能看到些山崖的痕跡,曲折回環,連綿不斷,孟雲寬想,那上邊會不會還有嫦娥仙子的存在,幼時讀過那樣多的詩詞,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久了,孟雲寬看得癡了,遠遠望去,那裏仿佛真的有個人影,他又仔細看了看,那不是發妻阿瑛嗎,可待他再揉眼想要看清些,那裏還有人。

終究是他臆想出來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