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帝王篇 第五夢 我姓劉(11)(1 / 2)

正在扒飯的眾弟兄立時騷動不安。我先是一怔,爾後繼續往嘴裏扒飯。心想:“邯鄲將軍到了,想跑恐怕是跑不掉了。倒不如吃飽喝足,做個飽死鬼也不枉活一世。”索性朝屋外喊:“既然邯鄲將軍到了,就請進屋一敘。”

弟兄們見我如此鎮定,便也坐下來繼續吃喝。

邯鄲將軍當然沒來,這鬼靈精的傳吏謊報軍情,就是想試探我們的真偽,見我們好一陣子的騷動,心裏頓時有了底兒,趁我們重新坐下的功夫,跑去讓門吏把大門鎖上。誰都知道王郎十萬金懸賞我的人頭,要是活捉了我們,那可是金燦燦的賞錢一輩子都花不完。然而世上就有不貪之人,這門吏年紀大了,經曆事兒多了,他認為這天下將來誰做主還不一定呢,為了眼前這點兒利益,誰知會給後人惹上多大的麻煩?就自作主張沒有上鎖。就這樣,我們在忐忑之中填飽肚皮,匆匆逃離。

吃一塹,長一智,我們再也不敢到傳舍混飯吃了,餓一頓死不了,但為了一頓飯冒掉腦袋的風險,不值當。晚上我們露宿在饒陽治下蕪萋亭的荒郊。當時正值嚴寒,說得酷一點,那叫頭冒風霜,腳踏冰雪,說得實際點兒,那就是有張破報紙蓋著也會欣慰很多,何況我們還餓著肚子,饑寒交迫。然而馮異此時卻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碗熱豆粥。幸福來得如此之突然,我像個流浪漢捧起了稀薄的豆粥,大快朵頤。第二天我還一邊回味一邊對諸將說:“昨晚幸得馮異送來的豆粥,饑寒俱解。”

接下來的日子就這麼饑一頓飽一頓,腦子裏也不想別的,每天就是覺著身上冷,肚子空,腦子裏恍惚,昏脹,就怕王郎的追兵突然逼近,嚇得慌。

當我們不知覺間南下至曲陽時,王郎的追兵真就逼近了。然而,當時眼前就是滹(hū)沱河!亡命人的本能,讓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急派王霸前去探看能不能渡河?這一路上,王霸的幾十個潁陽老鄉眼看著我前途叵測,都走了,可王霸卻仍留在我身邊。走掉的人,我不怪人家;可明知我落難,卻仍舊留下來的,疾風知勁草,我心存感恩。

很快,就見王霸陰著臉折返回來,我心想這下完了!然而王霸瞅了我一眼,然後對著疲憊不堪的弟兄們大聲嚷:“還愣著幹什麼,河麵上凍了,咱們趕快過河!”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這滔滔河水要是沒有一隻舟船,一哨人馬肯定無法過河,可老天爺竟讓河麵凍結!眾人歡騰著奔跑至河邊,果然河麵凍了一層厚厚的冰,天助我也!我敦促一幹人馬趕快踏冰過河。

過河之後回望對岸,王郎的追兵已至。我們正欲加快腳步奔逃,奇跡發生了,隻見滔滔河水,冰消淩透。難道是我眼花了嗎?我揉著眼睛環視眾人,眾人皆張大嘴巴,驚訝不已。王霸說:“大人,剛才小人唯恐軍心動亂,謊報了軍情,其實我剛才看到的就跟現在一樣,滔滔河水,並未結冰!”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對王霸說:“今天我們一幹人等大難不死,全歸功於你這個探路先鋒!”

王霸麵有愧色,連連擺手說:“是明功聖德,神靈佑護。”

眾人紛紛讚同,說吉人自有天相。

這番神奇的遭遇讓我重新振作了起來,仿佛有股力量自天灌頂,掃滅了我內心所有的無助與絕望,後來我將此地賜名為“淩透”(今河北石家莊淩透村),而王霸我封其為關心侯。

當然,事情並沒有就此順利,當我們從曲陽到達南宮縣,又遇上了大風雨,我們空著肚子躲進了道旁的一間破房子裏,在我濕寒冷餓,渾身哆嗦的時候,又是馮異抱來了幹柴,鄧禹燒起了火,身體立時熱烘烘的。當我們蹲在火邊烘烤衣服時,馮異竟然弄來了麥飯和野菜。如果我活在現世,我一準認為馮異就是哆啦A夢。

馮異當然不是哆啦A夢,他是我的“大樹將軍”。平時,跟隨我的這些人聚在一起自述戰功,胡吹亂侃,馮異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大樹底下。時間長了,大家夥都管他叫“大樹將軍”。那麥飯和野菜,是我的大樹將軍趁弟兄們烘烤衣服之時,不辭勞頓到附近村莊向老百姓討要來的。餓了給一口,強過飽了給一鬥,這一飯之恩,即便我後來問鼎天下,也始終未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