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宮我們又到了下博城西(今河北深縣西),站在三岔路口我四顧茫然。部屬問:“大人,再往南可就是王郎所在的邯鄲了,咱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我啞然失笑。曾幾何時,我指著耿弇對部將說“這是我的北道兒上的主人”,然而在本能的驅使下,我卻帶著部屬們一直南逃。現在都跑到王郎的眼皮子底下了,該何去何從呢?麵對著眼巴巴看著我的眾位弟兄,我劉秀成了蒙頭的蒼蠅。
我還不想死,盡管我已經精疲力竭,絕望至極。
如果說淩透的遭遇讓我重新振作,那麼一位白衣老者的飄然而至,便讓我眼前一亮,隻見他微微頷首,說:“諸位,去此80裏,信都(今河北安國)郡守任光依然在為更始朝廷守城!”
我恍然大悟!大聲喊:“弟兄們,跟我去信都。”
據守信都的任光是宛縣人,新莽時期鄉裏的基層幹部,後來被調到縣裏擔任郡縣吏,再後來他順利地升至宛城衙門。這人不僅當官兒順,人生就幾乎沒有走背字兒。公元23年(更始元年)五月,我大哥劉縯攻破宛城後,該砍的砍,該殺的殺,一名兵卒正準備殺掉任光,忽見這哥們身上的衣服不錯,就對他:“你一個要死的人了,先把衣服給老子脫了!”這番場景恰巧讓我大哥的部將光祿勳劉賜看見了,劉賜覺著這個任光有長者風範,就出麵把他救下。此後,任光被任命為安集掾(跟更始帝當初的職務相同),後來劉賜又把任光舉薦給更始帝,任光升任為偏將軍(跟我當初的職務相同),昆陽戰役後期他也參與了。
等更始帝定都洛陽後,任光就成了皇帝欽點的信都太守。當然適逢亂世,即便官運亨通,也要有果敢的精神。就比方說,扶柳縣廷掾拿著王郎的檄文去遊說任光歸降,當時周圍的郡縣可都歸順了王郎,任光該如何處置呢?他可沒有人雲亦雲,而是把廷掾給捆綁起來,押到鬧市上砍了,以此宣示他拒絕承認邯鄲王郎政權,當然他敢這麼做,就必須防備王郎勢力的進攻。任光把都尉李忠、信都令萬修、功曹阮況、五官掾郭唐等人都叫來,議定盟約,同心固守,誓死不降,就這樣他帶著手下4000兵卒一直守衛著信都這座孤城。
而此時我曾下到曲陽說服成功的和成郡(今河北晉州西)卒正邳彤也正派2000精兵尋找我的下落,於是我們兩方會合之後,同入信都(今河北冀州市舊城)。不久邳彤本人也來到了信都。大家夥坐下來召開了“信都會議”。
起先,跟著我一起奔波多日的眾弟兄都主張讓信都派兵護送我們回京。這時邳彤站出來說:“人心思漢,已非一日,王郎假借名號,集結了一群烏合之眾,忽悠天下,盡管僥幸取得燕趙之地,但根基不穩。大人您如果發動信都、和成兩郡兵力,一路宣傳王郎的罪行,廣施恩惠,響應的人應當很多,到時候何愁討伐不成功?如果大人隻求回去保命,不但平白失去黃河以北,也勢必驚動三輔,使政府威信掃地。即便大人不考慮這些,這些兵卒他們的妻兒都在當地,要想讓他們拋家舍業,千裏迢迢地護送您回京,可以斷定,走到半路,人就逃散一空。”
這個邳彤即是我後來的雲台二十八將第二十七位,我知道他家就在信都,早聽說他精通醫術,常走村串戶,采方治病,沒想到藥王邳彤對“嚇破膽兒”也有回春之術。其實都到這份兒上了,我根本就沒想著回去。可我要考慮我部署的心情。現在邳彤的一席話,打消了他們想要回京的念頭。於是會議的主要議題就從槍杆子裏出政權,壯大隊伍,討伐王郎開始。
首先,當地有擁兵26萬的城頭子路和擁兵六七萬的力子都兩大勢力集團。他們雖然聲稱歸順更始政權,更始帝還拜力子都為徐州牧,但人家自己經營自己的地盤,更始政權調動不了人家,但我們可以假借其聲威向外界廣發檄文,“大司馬劉秀親率城頭子路、力子都所部百萬大軍,合力討伐各路反賊!”這兩隻隊伍在河北地界名頭響亮,足以震懾四方。
其次,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重金招兵買馬。在這個吃不上飯的亂世,招募一些剽悍善戰的“奔命兵”,讓他們有飯吃,肯定報名踴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