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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回頭,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僵在那裏。留下呢,我表示了不歡迎;離開呢,我猜他有點舍不得。這樣折磨一個一向對我好的男人真不人道,可是演戲演全套,他多半不再肯幫我,能幫我的,也隻有我自己了。

所以隻好心狠一些。

我再放軟一點聲音,說:“我沒有事,就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你走吧,剛才的事情,對不起,是我自作多情。”

“明珠——”我這樣說他愈發不好受,連聲音也哽咽。

我再閉緊嘴,眼簾低垂。

他改為蹲在我身前,眼神苦惱。“明珠,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些事情。”

我不語,在心裏迅速的盤算。看來雲起還是讓我剛才的舉動動搖了心意,他現在,想必是想問我與風二的關係。

也許我跟他分說明白之後,他會幫我。但是,機率很小。因為我曾是風二的女人,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不管我如何解說我與風二之間沒有感情,他不見得接受這項關係。

所以盤算一番後,我還是覺得不宜跟雲起談開風二的事情。還是靠自己吧,同時需要小小的利用一下雲起。

於是我說:“明天再談好嗎?我很倦,想休息。”

他無法堅持原議,怏怏的退出。他一走我馬上反鎖房門,把我要帶的應用物品通通掃進我的大包包裏。

然後我躺上床,強迫自己休息。

躺了足足兩小時,我跳起來衝個冷水澡,然後弄些水珠在額角鼻尖。

我沒有翻窗子,或是開門悄悄走人。明白了雲起的身份背景後我猜他整個房子必然有嚴密的保全措施,說不定我一跳窗子馬上警鈴大作,我這想逃脫的人馬上讓他現場抓包在這裏。

我作有氣無力狀,去敲雲起的門。淩晨一點多,他應該剛已入睡,意識在這時分最不清醒。

他很警覺,我才敲三兩聲,他已經在屋裏問:“誰?”

我把頭靠上門框,用疲倦的聲音說:“雲起……我不舒服……”

他幾乎是立刻打開門。我裝作手腳無力。軟軟的靠在他懷裏。

他隻穿一條內褲,健碩的胸膛貼著我,帶出點溫暖氣息。在這要命的緊張關頭,我居然為他赤裸的胸膛泛出一絲綺思,臉上馬上一熱。

他倒沒有想到他身子大半走光,隻是焦急的來探我額角,又摸摸我的手。“怎麼了怎麼了?”他焦急得不得了,一疊連聲的問。

“肚子好痛……痛得要命。”我回答他,故意把語聲弄得斷斷續續,且帶上哭音。

我的身子現在自然是冰冷的,才衝了泠水澡。而額角痛出了“汗水”,再加上之前那一點綺思導致臉龐發熱,關心則亂之下,他果然以為我得了急病。

“哪裏痛?”他焦急得忘記了要保持我與他的距離,伸手輕輕的挨上我的肚子。

我拉著他的手指,準確的引到闌尾的位置。“這裏痛。”

媽媽曾經動過闌尾手術。我清楚闌尾的具體位置。

“難道是闌尾炎?”他自語,手輕輕的使一點力按下去。

我馬上殺豬般的大叫,聲音在寂靜夜色中份外淒厲。

他變了臉色。“也許真是闌尾炎。明珠,我馬上送你到醫院去。”

我還假裝不肯。“我不要去,人多眼雜的……”

“明珠,乖……”他放柔了聲音哄我,“如果是闌尾炎不能拖的。現在是晚上,你見不到幾個人。”

我不搭話,低低的哼兩聲,讓他以為我疼痛難忍。

“我馬上送你去。”他說。這時才發現自己衣冠不整。“你等我兩分鍾,我馬上就好。”他輕輕抱我在他的休閑椅上,轉身麻利的套上襯衣長褲。

“我的包……”我現在的表現是同意去醫院了,可是嘴裏還發出微弱呻吟。

他以為我要取錢,跟我說:“我這裏有錢。”俯身就要抱我出門。

“不是……”我氣若遊絲的輕聲低語:“我的包裏有衛生棉還有……其它東西,讓我帶上它,我怕萬一……”

他立刻接受我的說辭,轉身到我房裏拿包。也許他認為事態緊急,我的“闌尾炎”無法拖下去,也許他隻是不好意思,與我討論我需不需要帶衛生棉的問題。

讓他替我拿包是一種冒險,可是我不得不如此,如果他看到我背著包來敲他的門,擺明隨時準備落跑,哪裏象疼痛難忍的病人?難保他不起疑心。

我隻好姑且信任一下他的人格,揣測他不會隨意翻看我的包。包包裏全是我想脫逃的證據。

他拿著我的包急匆匆過來,神色焦灼,一把抱起我往門外去。一看他的態度就知道他沒有翻我的包中內容,總算沒辜負我的信任。

焦急管焦急,他抱我進車子的姿勢還是溫柔無比。他放我在後座上,不知由哪裏還抽出一條毯子,替我蓋住半邊身子。

他把車開得飛快。我看到他身子繃得僵硬,顯然很為我的身體狀況憂心。

我緩緩坐起身子,按下車窗,讓夜風吹冷身子。

雲起側過頭。“明珠,別開窗子,夜風冷。”

我就是想要全身冰冷的效果啊。我說:“可是我覺得全身發熱,想吹吹風冷下去。”

他又轉頭專注開車,聲音裏帶出憐惜之情。“還疼得厲害嗎?”他問。

我蹙起眉毛。“剛才痛得厲害,現在緩和了一些。”

他略為放心。不再說話。

我溫柔的看著雲起。如果我的逃生計劃完成,那麼我轉眼就要與他分別,永無再見機會。

心裏溫柔的牽動。可是我又告訴自己,人生的遺憾有許多,我與他,本來就不可能有結果。

暗暗積蓄力量,我在為即將到來的逃生機會作準備。

機會一來,我會毫不猶豫離開他。

離開他就等於逃離風二。現在騙著雲起令他為我焦急,利用他給我逃生機會。我也可以推想,我逃了以後,風二必定會找雲起要人吧?畢竟今天風二話裏話外,一副把我托付給雲起照顧的口氣。我並無內疚感覺,就算利用了雲起,我也隻是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

也許我安定下來有平靜生活後,會內疚今天陷雲起於不義。不過在我還沒有逃脫成功前,我不認為我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對。

看著雲起俊美的側臉,緊繃著的下齶,我突然想起長久埋在心裏的一個問題:“雲起,你為什麼那天會在街上招惹我?”以前是不敢問,怕觸動感情問題,一直把這問題藏在心裏。現在離別在即,我終於問出口,因為一走之後,再沒有得到答案的可能。

他靜默一下,才輕輕開口說:“你……很象我認識的一個長輩,可是形似,而神不似。走在街上,眼睛空洞迷茫,我一下子對你產生了莫大的好奇,想知道這美麗的軀殼下麵藏著什麼樣的靈魂。”

他說得十分詩情畫意。我想他初見我時的情形,一定在他心裏被美化得不成樣子。至於我象的人……我猜他說的是雪姨,他既然與風二是兄弟,認識雪姨絕不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