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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他年少輕狂時暗戀過雪姨也末可知。雪姨那種煙視媚行的女子,要讓個把毛頭小子陷入情網,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所以我想,他說的招惹我的原因應該是真的。心裏有一絲感動,有一絲淒愴。我這樣遇上他,是他的劫?是我的劫?

也許他沒遇上我,還是遊戲風塵的快樂男子。如果我沒遇上他……情形則有點不堪設想,也許不見得風二能找到我,但多半先已經讓那個辦假證的人劫財劫色。

我不怨恨遇上他,不過他有沒有怨恨遇上我,不得而知。

隻不過時光總是不能倒回。我們也無法埋怨命運。

我一向勇於接受事實。

所以我深知,我隻能做他生命中匆匆過客。

他沉默了半響,又補充:“並且那天你對我漫不經心,還帶些不耐神色。我反而被你深深吸引……男人就是這一點賤,”他苦笑,自嘲,“特別是我居然讓你給甩掉後,不服氣到了極點,任著性子翻遍全城也要找著你。最後終於找到你,正讓一個猥瑣的男人強摟在懷裏,那一刻我憤怒到了極點,才發現自己的心意……居然已經不能自撥的愛上你。”

我苦笑,眼睛裏沾染上些許淚意。也許雲起以前所遇的女人都對他笑臉相迎,因此在我那裏吃了癟,他無論如何不服氣,反而要纏住我,進而發生感情。不過現在說些這也沒用,該發生不該發生的,它都已發生。

我隻願默默記取他對我一番盛情,存在心裏,在將來我遠遠逃離的日子裏,可以慢慢溫習。

醫院,終於到了。

雲起停好車,匆匆的抱了我下車掛急診。

我把媽媽早年患闌尾炎的症狀通通報上。演技再次運用自如,雖然現在沒有黃豆大的汗珠了,可是神態一派痛楚難禁。雲起在一邊一副心如刀絞的神色,值班醫生也不敢怠慢,馬上開出住院證明,要我們速速辦好手續,到住院部作深一步檢查。

雲起又把我抱到醫院走廊長凳上。他當我如幼童,全無民事行為能力,我微微心酸,又暗暗感動不已。

百忙中他親我額頭一下,對我柔聲說:“乖,忍著一會,我馬上辦好手續就來抱你。”然後匆匆轉身,去大廳繳費辦入院手續。

我深深的凝望他的背影,想努力把他刻在心裏。不管他在我與風二之間取何種立場,我要承認,自始自終,他對我是嗬護疼惜的。

他的身影消失後30秒,我挎上我的包,向反方向狂奔。

進來時努力的記下了醫院地形,再加上我的方向感不太差,我很迅速的溜出醫院大門。雖然深夜時分行人稀少,可醫院門口照例有不少出租車在等客。

我一頭跳上一輛出租車,氣還沒有喘勻就說:“快,開車。”

司機讓我的急迫神情嚇了一大跳,發動車子開出後才後知後覺的問:“小姐,要去哪裏?”

“C城。”我說。那是我選定的下一站目的地,相對偏僻,也許適合隱居。

我才沒有想要去搭那班前往多倫多的飛機。隻怕還沒有進機場,就先讓風二或雲起的人抓個正著。拿走機票和護照不過是為著當煙霧彈,讓他們以為我仍然在打出國的主意。

出國……如今雲起不肯替我遮瞞,拿著“雲采”的護照登機簡直是一條太危險的旅程,他們隻需要每天查查航班定座信息便可以找到有無我的訂座信息。我隻好放棄這誘人的念頭,另尋主意。

看到司機有點錯愕,我連忙裝出焦急神情。“求您了,師傅,我爸爸在那邊出了車禍,我趕著去處理。我有錢,您說個價吧,要多少才肯去。”

他釋然,俐落的操縱車子。“難怪呢,趕得這麼急。傷得重不重?”

“據說撞斷了兩根脅骨一條腿。”我隨口編造,反正我愛的爸爸已經過世,如果這麼胡說也會應驗的話,隻好應驗在“生父”阮若源頭上。我沒意見,再在他身上加斷三根脅骨也可以。

然後我從包裏拿出帽子墨鏡。“師傅,麻煩您。我要先休息一下,不然到了那邊精力不支。”

司機了解的點點頭,自顧自開車。我戴上帽子,帽沿拉得很低,再戴上墨鏡遮住大半張臉,靠在椅背上,裝出一副昏睡表情。

其實沒有睡,墨鏡遮住的眼睛,緊張的望著窗外。這樣的關頭我如果睡得著,連我都要佩服自己。

夜裏的公路沒有幾輛車。我自己安慰自己,雲起就算這時發現了,也不知道我會去哪裏,是用什麼交通工具。

車開了很久我都沒有看四下有什麼異樣的動靜,我慢慢放鬆,開始有了一點睡意。

迎麵而來的車頭燈晃花了我的眼睛。還好有戴墨鏡。兩輛黑色轎車在我們的車子旁邊一掠而過,司機喃喃的罵:“我呸,A市的車子開到我們B市來耀武揚威算是什麼事!”

A市?可不正是我曾生活二十年的城市?我緊張的往後望,夜色裏那兩輛車子已經隻看得到幾點小小的車尾燈,並且迅速縮小消失。

“也許是什麼大人物的車,車牌都是特別號,1888呢。”司機還在嘀咕,不見得是向我說的,更象是自言自語。

我卻渾身一震。“您看清楚了?真是1888?”我問。

“當然。”司機顯然不高興我置疑他的眼力。“車牌號我是看熟了的,雖然他們的車開得快,我還是一眼就看清楚了。”

我沒有再接話,背心開始冒出冷汗來。是風二的車。我曾經坐過幾次,由於對數字敏感也由於那個數字特別,不經意間已記住了這個車牌號。

他這麼急如星火的連夜趕往B市,是為著揪我回去吧?原來他說的兩天後再來接我,是為了安撫住雲起。我就是說,有利用價值如我,雲起又明顯對我有點特殊感情,他怎麼放心一直扔我在雲起那裏。

我再一次感謝自己的當機立斷,連夜出逃改寫了自己的卑微命運。

再想深一層,我開始懷疑,風二打那個電話給雲起,隻怕也是為了安我的心。

不然他為什麼不打雲起的手機,不要告訴我他不知道雲起的手機號碼,這不可能。他選打電話,就是知道電話串著幾個分機,方便竊聽。

而他也算準我那會肯定有如驚弓之鳥,沒有安全感的同時,一定會偷聽。所以他說兩天後再來接我……好讓我在慢慢籌謀脫身之計時,出其不意的來把我押解回去。

然而他低估了我對他的恐懼感。

一聽到他發現了我,我馬上就策劃逃亡,一點時間也不敢浪費。

可是現在逃出生天我也不感到輕鬆。他這樣重視我,對我耍手段用心機,為我星夜趕赴B市。這一切,都說明就算我現在暫時逃掉,他對我的追尋,仍然要繼續。

平生從來沒有預想過,會惹上這麼樣強勢的一個人。與他沒有什麼道理講。如果不想與他在一起,我隻有逃,他則會一直追。

車子繼續前行。可是我的心迷茫一片,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