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北方白雪皚皚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南方的陰雨綿綿,或許這正是大自然的神奇之處吧。正如人與人之間不設身處地怎麼能明白各自的感受呢?這不是正應了那句老話“東邊晴時西邊雨,幾家歡喜幾家愁”。
綿綿細雨,不斷的從空中落下,有的落在地麵,濺起肉眼不可見的一絲泥土,然後慢慢的聚成細流,彙入河中;有的直接落於河中,讓水麵泛起一圈圈漣漪;當然也有的落在屋頂滴滴答答的積水而下,總之不管落在哪裏他的最終歸宿總是要積水成流。
此時的永欣寺住持房內,辯才大師與一中年人相對而坐。知非之年的辯才大師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蒼老,憨厚的國字臉上,看不出有多少皺紋,濃濃的眉毛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似乎能洞悉世間的一切。而他對麵坐著的中年人額頭飽滿、耳大有輪、四方闊口一看便是久居高位的有福之人,隻是他現在的麵色卻無上位者的淡定與從容。他便是山陰太守溫文昂,此人博古通今,乃是大唐官場少有的才人。同時他自幼學書,酷愛書法,智永禪師在世時,他便經常入寺與眾僧研習書法,相熟的人都笑稱他是永欣寺代發修行的弟子。
辯才大師不慌不忙的將水燒開,溫杯、醒茶之後,慢條斯理的衝泡起來,他將茶水從壺中倒於杯內,遞於溫文昂麵前。
溫文昂雙手接過茶杯放於桌上對著辯才說:“大師真的好修養,火燒眉毛之時還能如此淡定。”
辯才微微一笑,看了看滿臉憂色的溫文昂:“愁有何用,苦有何意,即使再愁苦時光也不會停留,它更不會憐憫你從而改變什麼。”
溫文昂看了看桌上的茶杯接著說:“大師之心如杯中之水,置於桌上波瀾不驚,隻是不知我拿起時,茶水是不是會漣漪蕩漾呢?”
“心靜,動亦則無波;心動,靜亦則難平。”辯才看了看溫文昂,邊說邊用雙手拿起自己的茶杯遞於溫文昂,笑著示意其察看。隻見此時杯內的茶水如置於桌上般靜靜的沒有一絲漣漪。
看著溫文昂驚訝的表情,辯才接著說:“貧僧既已做到動亦無波,太守何必認為會靜亦難平呢?”
溫文昂聽到此處,再也忍受不了辯才,起身指著辯才說:“你這個老和尚,別不識好歹,現在全天下但凡消息靈通之人無不在掘地三尺的尋找《蘭亭序》,隻為博今上一笑,而你卻手握《蘭亭序》悠哉遊哉的在這喝茶,難道你不怕天下群盜聞風而來抑或今上一道聖旨讓您雙手奉上《蘭亭序》麼?”
辯才輕撮一口茶水看著怒氣衝衝的溫文昂說:“太守啊,誰說《蘭亭序》在我手中?”
溫文昂一聽便要插話,辯才擺了擺手示意其稍安勿躁,然後繼續說:“天下知它在我手中者不過巴掌之數,如若其因小利告知他人實屬我識人不明,怪不得他,再說我手中的《蘭亭序》雖是右軍先生所書,但也並非聖上苦苦尋覓的那件珍寶,聖上苦苦尋覓的那件早已經隨著家師而去了。”
時間不停的往後翻轉,直到晉穆帝永和九年。
一處險峻的山峰南麓,長滿了茂盛的樹林和高高的竹子,在竹林深處有一處遊亭供客人納涼歇息,清澈湍急的溪流環繞在它的四周。此時亭子之下數十人席地而坐,或飲酒或作詩或潑墨。雖然沒有樂曲伴奏,但他們也能足夠的抒發幽深內藏的情感了。不知過了多久眾人都已醉的不省人事,唯有一人坐於溪邊,他麵帶酒意的看著周邊被清風輕撫的竹林與楊柳,聽著潺潺的水聲,似乎陷入了無盡的思考中,不知過了多久伴著酒意的他突然揮毫潑墨:
永和九年,歲在癸醜,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群賢畢至,少長鹹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