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襯衣上暈開了紫紅色的桑葚汁，像是一朵不敗的花。看著那一角浸染在白醋裏，那抹紫紅一點一點褪去。空氣裏釀著股濃濃的酸味兒，翕動鼻翼，莫名有一些酸楚，紫紅色淡了，腦海裏一晃過的新綠卻明豔起來。
“爺爺，快走啦，跟我回家吃午飯啦。”
“我還要趕回去呐，等過幾天，過幾天再來。”
他懷揣著一袋的桑葉，肩上挑著一根扁擔，站在校門前等午間放學的我。我出來，他見著我便卸下肩上的扁擔，扁擔兩側沉沉的籃子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他將一捧的桑葉遞予我，而後告訴我奶奶也想我了，叮囑我放假要去看他倆。
我興衝衝地點頭，他抬眼望了望天色，小孩一般嘟囔著，又要下雨了，說著挑起擔子便要離開。我緊緊地護住扁擔一側垂下來的繩子，不肯讓他走。他拖拉著，好幾次被我拉得差點一個踉蹌，而眼裏盈滿了笑意。
我伸出手臂轉而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嬌著、央求著，爺爺就像是那棵老家門前的老槐樹，穩沉地立在我的身旁。
最終他是執拗不過我的，我一手拉著他的手，一手護著那袋桑葉，蹦跳著在回家的路上。周邊的鄰居樂嗬嗬地與我打著招呼：“爺爺來了呀，真開心呐。”我顧不得說句話，轉過腦袋綻放給他們一個大大的笑臉。
到家，媽媽張羅起午飯，而我朝客廳那養著的春蠶的盒子奔去，急切地將爺爺上山摘來的桑葉投進去。春雨，連綿不盡的，養蠶的老婆婆都不來學校門口賣桑葉了，這可急哭我了，媽媽開玩笑說你問你爺爺去，山上有沒有摘的。
結果我就當真了，打了個電話，抽泣著與奶奶講了，翌日爺爺就真的送桑葉來了。爸爸在一邊嗔怪，下雨天的，小孩子的話，你們也聽。
“小孩子才好呢，囡囡想要什麼都跟爺爺講，啊。” 爺爺坐在桌邊，遠遠地望著無比滿足的、欣喜的我，囑咐著。
我轉過身衝爸爸扮了個鬼臉，跑向爺爺，抱住他，嘟囔著：“爺爺最好。”爺爺用手拍拍我的腦門。時隔多年了，這種寵溺仿佛隔著歲月依然伴在我的身旁，就好像每一次清明前後見到春蠶，見到桑葚，見到春日裏的雨，就想起那一捧新綠。
春天裏除了雨，還有翻飛的柳絮，落進了記憶裏，此時，筆在白紙上走動，至此擱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