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某乃是禦史,監察百官,才是沙某份內之責。”沙崇義當然不懂得變戲法,卻依舊一口咬定,張潛是故意鋪張浪費。梗著脖子,高聲補充,“而你,身為火藥署主簿,卻絲毫不知道節儉。利用陛下對你的信任,肆意揮霍公帑。區區一座煉藥爐而已,用什麼做不得,非要采用純銅?若是五監各署,都像你這般揮霍,我大唐府庫,得有多少積存才能支撐得下?”
火藥署,隻是軍器監之下的一個子部門。像這樣的子部門,大唐五監九寺裏頭,加起來恐怕有七八十個至多。一個部門花費四千吊不紮眼,若是四千吊再乘以七八十,絕對能讓掌管朝廷度支的戶部員外郎跳起腳來跟人拚命。
數字拋出,當即,又讓皇帝李顯的臉色一片陰冷。而再看那張潛,居然還是一副雲淡風輕模樣。笑了笑,忽然低聲反問道:“沙禦史既然對我軍器監火藥署了如指掌,那你可會知道,火藥署背後靠著什麼地方?”
“當然是皇城北牆!”沙崇義不知道張潛為何會有此一問,懷著警惕低聲回應。
“那你可知道,聖上為何將酒精賜名為火藥?”張潛冷笑著接過話頭,繼續緊追不舍。
“此物既能清洗傷口,又極其易燃!”沙崇義心中的警兆愈發強烈,快速回答了一句,隨即反守為攻,“你不要東拉西扯,轉移話題。火藥因何得名,與你肆意揮霍,又有何幹?”
“你既然知道火藥易燃易爆,軍器監背後就是皇城的城牆。還要張某極力節省,到底是何居心?”張潛毫不客氣接過話頭,厲聲反擊。
被此人揪住不放,他縱使是個泥人,也早就憋出了幾分土性。更何況,此刻還有紅寶石少女的祖父在場。
所以,即便是為了向楊老狐狸展示自己的能力,張潛也不敢一退再退。將沙崇義拖進自己相對擅長的初中物理化學領域之後,立刻痛下殺手。
“這……”沒想到,張潛居然還埋伏了如此一手,沙崇義被打了個措不及防,登時,腦子就有點跟不上節奏。
而張潛,一擊得手,立刻按照以前練習自由搏擊的習慣,窮追猛打,“軍器監背後就是皇城,皇城內跟軍器監隻有一牆之隔,便是三清殿。酒精乃極為易燃易爆之物,稍有不慎,便會引發大火。張某以為,多花點兒錢換取皇城和三清殿的安全,理所當然。而你,光是想著搏一個節儉之名,卻將三清殿置於危險之下,卻不知到底安得是什麼居心?!”
三清殿不是寢宮,但裏邊供奉的卻是老子李耳。大唐皇家,偏偏又以李耳的嫡傳後人自居。臣子為了省錢,把供奉皇帝老祖宗的地方,置於危險之下。那就不止是沽名釣譽了,根本就是沒把大唐皇家當一回事兒。
頓時,紫宸殿內,從前排到後排,近乎有三分之二的官員,都像看傻子一樣,將目光投向了沙崇義。鄙夷之外,還帶上了幾分同情。
而那沙崇義,被打得暈頭轉向,卻兀自不肯鬆口。啞著嗓子,張牙舞爪,“你這是在花言巧語,沙某不信,不用純銅打造煉藥壺,就一定會失火。除了用純銅打造煉藥壺,用別的就煉製不出那火藥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皇城安全,怎麼心,也不為過。”用眼皮夾了這個“嘴炮黨”一記,,張潛再度冷笑著輕輕搖頭,“如果沙主簿想要便宜,也很簡單,隻要一口鐵鍋,一個壇子,一個蓋子和一根竹筒,張某就能煉出酒精來。問題是,張某敢煉,你沙禦史敢讓張某在你家屋子裏開工麼?前線將士拿了那粗製濫造之火藥,敢往傷口上倒麼?沙禦史身為言官,卻沒事兒去揣摩我那煉藥壺,所圖為何?今日沙禦史以造價高昂為由,非得逼著張某將煉製酒精的便宜辦法拿出來公之於眾,又是受了誰人指使?想要去為哪國工匠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