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用昭——”安樂公主終於做出了反應,張牙舞爪就要往上撲。卻不料,張潛單手舉起裝藥的錦盒,毫不費力地,就將她的身體,牢牢地擋在了兩尺之外。
“此藥乃是下官潦倒之時,委托商行寄賣。”張潛用錦盒擋住安樂公主,繼續笑著解釋,臉上的表情,要多認真有多認真,“公主如果強行拿走,恐怕於名聲有損。下官不願毀了公主的清譽,願意將剩下的丹藥,現在就進獻給聖上。剩下的藥物,剛好還夠救一個人。以公主的身份,不難求聖上將藥物相賜。那時,公主想救誰就去救誰,任何人都無權幹涉!”
罷,他將藥物連同裝藥的錦盒重新往段懷簡懷中一遞,鄭重請求:“少國公,煩勞你親自將此物送入皇宮,進獻給聖上。張某,張某體力不支,就,就不親自去了!”
“這,這……”段懷簡如同抱了個火爐般,放下也不是,端著也不是,左右為難。
再看安樂公主,氣得臉色雪白,身體顫抖。將銀牙咬了又咬,猛地一跺腳,轉過身,揚長而去!
“用昭,你這又是何苦?!”段懷簡又急又怕,將盒子朝床上一丟,拔腿就追。
“何苦?”張潛用手按住裝藥的錦盒,放聲大笑,“少國公,你莫非真的以為,公主是拿此藥去救某個宮女麼?如果不是,最近幾,還有何人才會受傷?”
“啊?哎呀!”段懷簡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扭過頭,愣愣地看向張潛,刹那間,額頭上的冷汗滾滾而落。
最近幾,京畿連續發生了三件大案。依次是,曲江白馬寺被屠,五品少監張潛遇刺,城西白馬善德寺被縱火。
白馬善德寺昨夜被燒,當時受贍人沒那麼快就發炎。張潛遇刺之事,發生在兩前的正午,至今,張潛本人也沒有發燒。而曲江白馬寺被滅門案,行凶者到現在卻身份未明。
如果公主求藥,不是為了某個跟張潛同一受贍女官,那麼,急需用藥的那個人,受傷時間就隻可能在張潛遇刺之前。
那就意味著,此人正是曲江白馬寺滅門案的凶手,或者凶手之一!
而公主派女官找張潛,卻是在遇刺案當!
再結合公主剛才,竟然期盼張潛承認,是他出手屠滅了白馬寺。並且暗示自己能保得張潛平安無事。
屠滅白馬寺的凶手此刻藏在哪裏?已經昭然若揭!
怪不得張潛會憤怒!
換了誰,這種羞辱也沒法忍!
也怪不得張潛寧願將丹藥獻入皇宮,寧願丹藥最後輾轉再落入公主之手,也不肯直接相贈!
你公主明明知道凶手是誰,為了保護他,卻不惜誘惑張潛來頂罪。
你公主明明已經心有所屬,還裝作一副芳心亂動模樣,騙張潛去為你的情郎犧牲!
雖然以安樂公主的受寵程度,藥物送入皇宮之後,最終也會落入她的手裏。但是,隻要應神龍皇帝多少花心思想一想,自然就能明白公主為何要用這付靈丹?屠滅白馬寺的真凶,此刻又身在何處!
而張潛,也不用被公主賣了之後,還落下一個馬屁精名聲。跟那竇懷貞一樣,被滿朝文武掩鼻相待!
“在下剛才讓少國公為難了!”張潛的聲音緩緩傳來,帶著無法遮掩的疲憊,“張某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少國公見諒。送藥入宮的事情,在下會交給另外一位師弟去做,少國公不必為此心煩。”
“已經都這樣了,段某還是替你跑一趟吧。反正,經過此事,今後公主肯定不會再念段某的好!”想到剛才自己差點兒就被安樂公主所利用,段懷簡也不敢再“苟”字當頭。苦笑著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再度回到床邊,抓起裝藥的錦盒,“段某這就去,免得去晚了,公主再回頭來找你的麻煩。唉——”
想要叮囑張潛幾句,今後心安樂公主的報複。他卻又知道這話出來任何作用都沒櫻長長歎了口氣,拱手告辭。
“少國公慢走!”任琮連忙起身相送,片刻之後,又匆匆忙忙折返回來,站在張潛的床榻旁,頂著滿腦袋汗珠,心翼翼地解釋,“師兄,少國公今也是一番好心。他是想借助丹藥,請公主出手幫你對付外邊的那群和桑”
“我知道!”張潛睜開眼睛,輕輕點頭,隨即,又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少國公段懷簡的心思,他又何嚐猜測不出?然而,他卻做不到,已經猜出了白馬寺滅門案的真凶就藏在公主府中,再將頭孢膠囊雙手奉上。
更做不到,明明知道了安樂公主先前曾經設下圈套讓自己鑽,卻仍舊讓此女如願以償!
更何況,在他僅有的曆史知識中,安樂公主還與她的母親韋後一道,毒死了她的父親李顯。然後又在政變中被人一刀砍成了兩段?
“師兄,要不要我再從家裏借些家丁來?”見張潛又是好半沒話,任琮猶豫了一下,問得更加心。“其實外邊的和尚雖然人多勢眾,卻未必禁得住打。讓家丁們不帶兵器,隻帶棍棒,照樣能把他們驅散。”
“不必了!這次打散了,下次他們還會再來。更何況,他們背後還站著別的人!”張潛笑了笑,輕輕搖頭,“你去問問紫鵑,還了那一萬吊定金之後,我還有多少錢?”
“不用還,不用還,雖然藥沒賣掉。但三家商號的名頭,卻借助丹藥漲了一大截!”任琮以為張潛是擔心錢財的事情,立刻笑著解釋,“算來算去,還是它們三家賺到了。況且咱們六神商行的股份,也賣給這三家不少……”
“替我還了他們!定金就是定金,貨我已經拿回來的,不能把定金也賴掉!”張潛看了他一眼,低聲打斷。“然後,去甲仗署盯著,早日按照我給你的圖樣,把銅鍾鑄出來。兩口不夠用了,你給我鑄五口。錢我自己出,不夠的話,我拿六神作坊的股份跟你換!”
“夠,肯定夠,一口鍾隻有三四百斤沉,根本用不了多少錢!”任琮楞了楞,連連點頭,“我明一早,就去盯著。沙模已經做好了,隻是師兄你要的鍾,比尋常的銅鍾長了太多,工匠們沒有絕對把握,所以得多花點兒時間準備。”
罷,他又很好奇張潛為何要鑄那麼多鍾。猶豫了一下,低聲詢問“師兄,那鍾,那鍾莫非是什麼法器,可以用來對付外邊的和尚?”
“你猜得沒錯!”張潛笑了笑,蒼白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一絲自信的光芒,“對他們來,就是法器。你盡快去鑄,鑄好之後,師兄讓你見識一下,物理學之威!”
對付和尚,兩口“鍾”其實已經綽綽有餘。
剩下三口,他是為別人預備的。希望,最好不要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