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張潛,雖然聽得似懂非懂,心中卻沒來由地湧起了一股退意。朝廷這麼亂,皇帝也沒擔當,真不如離開長安,找個遠離是非旋渦的地方安安心心苟著。苟到李隆基做了皇帝,再想辦法回來一展身手。
但是,轉念又想到自己隻剩下兩年多時間,去將楊青荇從陪嫁的隊伍中解救出來,他又迅速將這股退意給壓了下去。
自己剛來大唐之時可以苟,剛剛當上主簿的時候,也可以苟。但是,現在自己卻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該有的擔當,總得拿出來。
愛情的魔力就在於此,總是在需要的時候,給年輕人提供源源不斷的鬥誌和勇氣。前後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時間,張潛的眼神就亮了起來,整個人也又顯得生機勃勃。
張若虛卻被他身上突然迸發出來的英氣,給嚇了一跳。趕緊又在旁邊低聲告誡:“凡事都是欲速則不達。佛門經曆這次打擊,至少好幾年緩不過元氣來。你沒必要追野狗入窮巷,逼得他瘋狂反噬。”
“多謝世叔!”發現自己無意間露出來的鬥誌,引起了張若虛的誤會,張潛卻無法澄清,隻好收拾了一下紛亂的思緒,笑著向著對方輕輕拱手。
“朝中那麼多仆射、尚書,都不想著一戰而竟全功。你一個軍器監的少監,有什麼理由和資格衝在最前頭?”唯恐張潛年輕氣盛,非要以一己之力去單挑整個佛門,張若虛又迫不及待地勸。
“我不是非要衝在最前頭,我是怕那群和尚沒占到便宜,不肯善罷甘休!”張潛身邊根本沒有一個可靠的謀士,所以隻能把自己所麵臨的困境,向張若虛這個不怎麼靠譜的長者請教。
張若虛立刻瞪圓了眼睛,連連搖頭,“佛門不肯善罷甘休?怎麼可能!此番你鬥法大獲全勝,和尚們在沒找到破解你師門秘法之前,哪還有膽子再主動招惹你?!”
“鬥法?我什麼時候跟和尚鬥過法?”張潛被得滿頭霧水,反問的話衝口而出。
“那毀了法壇的火流星,不是你施展秘法招來的麼?!”很是不滿張潛對自己裝傻,張若虛看了他一眼,皺著眉頭反問。“你別告訴我,那火流星真的是老自己降下來的,還不偏不倚,正砸在了法壇上!”
“和尚們在法壇裏,藏了大量猛火油!當日風大,有可能吹倒了法壇中的蠟燭。”發現自己不心又踏上了神棍的道路,張潛連忙低聲解釋,臉上的表情,比剛剛到大唐,自己被誤會為“仙師”之時還要認真。
“火流星不是你施法招來的?那邸報上怎麼寫了火流星?”張若虛將信將疑,眉頭依舊皺地緊緊。
“我很懷疑,是有人看錯了,誤導了朝廷!”張潛分明記得自己在開炮之前,已經讓郭怒派遣家丁帶著細犬去搜索莊子周圍,驅趕走了可能存在的暗樁。卻不敢保證,當時沒有任何外人看到陶罐從炮口發射出去後,帶著引火線掠過半空之時所形成的暗紅色軌跡,猶豫了一下,硬著頭皮補充。
張若虛仍舊將信將疑,卻不想繼續刨根究底。笑了笑,非常體貼地道:“這話,倒是得通!但是,你最好多做一些準備。雖然朝廷的邸報,那火流星是從而降。但相信是你施展墨家秘法招來的,大有人在。這幾朝廷忙著安撫人心,誰也顧不上來問你。可等把人心安撫差不多了,估計就該有人來問你了!”
這,等同於在暗示張潛提前編造好謊言,以便應付即將到來的盤查了。不由得張潛不再度拱手致謝。然後,又把自己珍藏起來準備陳上幾年再喝的菊花白,給張老前輩裝了兩百斤用專車送到了莊子上,才算表達清楚了自己心中的感激。
事實證明,薑還是老的辣。就在張若虛給他提了醒的第二,吏部員外郎張九齡就匆匆忙忙趕到了張家。進了門之後,連督手邊的熱茶都顧不上喝一口,便讓張潛屏退了身邊的所有人,滿臉鄭重地詢問:“用昭,你擊敗和尚那顆火流星,可是出自秦墨絕學?施展起來難度大嗎?可需要什麼時地利為條件?”
“火流星不是我施展師門秘法招來的,那我也沒看到什麼火流星!”張潛這回已經有了準備,回答得更加條理分明,“子壽兄從來裏聽來的謠言?千萬不要以訛傳訛!河對岸,現在還能看到猛火油留下的痕跡,你自己去親眼查勘一番,就知道是和尚自己作死,與他人無關。”
“真的不是你?”張九齡瞬間如釋重負,帶著幾分欣慰的口吻,繼續追問,“但是有幾個從法壇附近逃出生的和尚,他當時看到了火流星。還一口咬定是你施法招來的!你可否有辦法反駁?”
“他們不會是嚇傻了吧!”終於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裏,張潛楞楞,果斷搖頭,“我如果會招火流星,早在法壇建立起來的當,就將火流星砸過去了。怎麼可能被他們堵著門折辱!”
“的確有兩個已經徹底嚇成了傻子,但是還有一個勉強還懂得回答盤問。”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張九齡的每一句話裏頭,都透出了很多張潛急需知道的關鍵信息,“他一口咬定,看到從你家方向飛來了十數顆火流星。而有司也查到,你那幾從軍器監打造了五口銅鍾,還買了很多硝石和硫磺。”
如此明顯的暗示,張潛再聽不出來,就是傻子了。因此,瞬間心中就有了主意,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銅鍾是因為我家的作坊被和尚燒了,專門用來打造新煉藥爐的,有誰若是不信,隨便可以從我家拿走一口鍾去琢磨。硝石和硫磺,乃是張某為了提高火藥(酒精)的威力所購。但是具體怎麼添加,張某還在琢磨當中,估計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了結果。”
“日蝕發生之後,你家曾經敲鍾!”張九齡的臉上,再度浮現了欣慰的表情,笑了笑,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
“臨時想到的辦法,試試能不能驅逐狗。當時村子裏,很多人家都在敲打瓦罐和木盆。”張潛越回答越流利,跟張九齡仿佛心有靈犀。
“不是你招來的就好!子不語怪力亂神,朝堂上,無論是蕭仆射這邊,還是宗尚書那邊,都不想剛剛擺脫了慧範,就又冒出第二個裝神弄鬼之人來!更不希望儒家和墨家,再陷入無謂的爭侗鄭”張九齡愈發大放寬心,重重地坐了下去,喘息著補充,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搏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