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應了?”慧範眉頭輕挑,腰杆挺直,無形的殺氣透體而出。
被殺氣迫得踉蹌後退,慧明慘白著臉擺手,“沒,沒有,師兄,我沒敢答應。事關重大,總得先向師兄請示了才行。我……”
“答應她!”一個聲音忽然從池塘畔槐樹下的茅草屋中傳來,清晰且果決。
“是!”先前還滿身殺氣的慧範,忽然就又變回了老態龍鍾的高僧模樣。轉過身,衝著茅屋合十行禮。隨即,再度將身體轉向慧明,居高臨下,“法王有令,可以答應安樂公主的請求。至於張魔頭那邊,還望師弟從容處置,切莫再像上次那般,引火燒身!”
“是!貧僧謹遵法王鈞旨!”慧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趴在了地上。先衝著聲音來源方向磕了三個頭,然後滿臉虔誠地回應。
“去吧!”茅屋中,又傳來了清晰地命令聲。鎮定且幹脆,宛若出自一位身經百戰的將軍之口。
“貧僧告退!”慧明又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倒退著走出花園。雖然從始至終都沒看見那位法王長什麼模樣,卻已經緊張得汗流浹背。
“太平公主的請求,不妨也答應下來!”茅屋中,再度傳出了法王的吩咐,不是給慧明,而是給白馬宗宗主慧範。“最近大唐太安靜了,總得有些波瀾,才能令世人更加明白,我佛的慈悲!”
“是!”慧範的身體哆嗦了一下,立刻彎下腰去,鄭重行禮。
在他身側的菜畦中,幾支剛剛破土沒多久的曼陀羅花新苗,隨風搖曳!
……………………
“師兄,師兄,你看這是什麼?”郭怒用陶盆托著幾枝細細的新苗,風風火火地闖進了書房。
書房中,張潛正在跟王毛伯兩個人,琢磨如何最大程度將風車上既有配件,利用於水車。聞聲抬起頭,朝郭怒手上看去,恰看到兩片熟悉的葉子,在陽光下微微搖曳。
“玫瑰,你從哪找來的?”顧不上再管水車,張潛丟下碳筆,縱身而起。直接落在了郭怒身前,一把搶過了陶盆,端在眼前仔細打量。
的確是玫瑰,不是月季。雖然還沒多高,莖稈上已經能看到細細的刺。鵪鶉蛋大的葉子邊緣,也能看見尖銳的鋸齒。
“一位朋友家,他家祖上有人給隋煬帝做過花匠。”郭怒笑了笑,滿臉得意的炫耀,“他家裏至今還養著各種各樣的花卉。這東西名字就叫玫瑰,跟師兄你去年得一模一樣。早在漢代就有人種。但最近幾年風行的,是波斯種和漢種混接,每年可以從春開到入冬,並且入冬後搬進屋子裏,烤上火盆,也能繼續照開不誤!”
“就是它,就是它!跟你那朋友商量一下。他有多少,咱們買多少。在我的莊子裏,先種幾十畝出來。再種幾百棵在花盆裏,冬好挪進屋子!”張潛興奮得直搓手,命令聲也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從去年秋找到現在,他終於把做提煉精油的最佳原材料給找到了!怎麼可能不激動莫名。
要知道,玫瑰花的精油含量,是菊花的上百倍。並且隻要溫度合適,養分跟得上,此花一年四季都能盛開不斷。
“幾十畝,恐怕弄不來那麼多花苗。”跟著張潛做了這麼久花露,郭怒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大師兄為了一個花苗而激動到如此地步,猶豫了一下,心翼翼地回應,“大師兄,這個玫瑰,精油會很特別麼?”
“有多少你要多少。然後,請他幫忙收集玫瑰。這東西是插枝的,從枝幹上剪下一條來,插到濕泥裏頭,就能生根。非常好種!”張潛心中興奮未消,毫不猶豫地擺手,“至於精油是否特別,等花開之後你自己提煉一些,配成花露就知道了。可以,有了它,花露才能真正成為花露!”
這話還真不是他信口胡柴。根據他去年剛開始做花露之時,查到的資料。玫瑰花精油,堪稱精油之王。非但氣味而濃鬱可人,並且生就具有令人精神愉悅和催情的雙重功效,用來調製香水的話,再合適不過。
並且,玫瑰精油還具備除痘、消炎和減輕雀斑顏色的功能,直接滿足了女士們的多方麵美容需求。把此物加入六神花露之中少許,就能讓花露的檔次邁進一個新的台階。而那些加了迷迭香的所謂大食國正宗花露,屆時恐怕降價到二十文一合,都未必還會有人問津。
“這東西喜陽不喜陰,也不喜歡黏土,還怕澇。種在遠離河岸的坡地上才好!”談起種植,王毛伯可比郭怒和張潛兩個加一起都在行,在旁邊聽得心癢,忍不住低聲插嘴。“另外,這東西需要雞糞。根部放了雞糞,花開得才更香!”
“你以前種過?”郭怒和張潛詫異地扭頭,齊聲詢問。
“沒,我家地少,以前種糧食都不夠吃,哪有膽子種花。但是見別人擺弄過!”王毛伯咧了下嘴,訕訕地擺手,“長安周圍,很多大戶人家的花園都有。這花生得最多最密集的地方,是未央宮。具體位置,距離咱們的軍器監沒多遠。未央宮在漢代就是禁苑,裏邊奇花奇草極多。眼下雖然割出了一半兒做了禦林軍駐地和軍器監,但很多草木都在地裏生了根,哪怕沒人管,春時照樣會抽葉發芽!”(注:玫瑰是中國原生植物,漢代就已經廣泛栽培。但品種與現代玫瑰略有差別。)
“你什麼?”張潛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圓了眼睛,高聲追問。
如果未央宮裏也有很多玫瑰的話,自己可真是想種多少畝,就種多少畝了。
作為一名不貪圖享樂的皇帝,李顯對未央宮毫無興趣。除了春冬兩季校閱禦林軍之外,其餘時間根本不會在未央宮露麵。而因為軍器監就座落於未央宮內,自己出入未央宮,卻跟出入自己家一樣簡單。花點錢,請照管未央宮的農圃監丞,剪千百條玫瑰枝回家插種,簡直易如反掌。
“玫瑰,月季,種得太多,都容易生病。最好跟不同花草間隔著種,才會長得更好!”最近受張潛的恩惠比較多,王毛伯已經徹底對他死心塌地,因此,凡是自己知道的,都如實相告,“那樣話的,占地可就廣了。少監家的地雖然多,可如果不種糧食,光種花,肯定會引來言官的彈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