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大欽差出征前夜不能寐(1 / 2)

1·6·5:大欽差出征前夜不能寐

鄢懋卿一夜沒有睡好覺,一直在床上輾轉反側,吵得夫人雷氏英娥也睡不好覺,夫妻二人便半臥床上,說起王爺王妃要接小兒子兄妹過王府陪世子之事。心悸一陣,又感慨一陣,都感覺王妃既然開口,不管是好事壞事,隻有遵從的份,不能忤逆。

景修與英娥結婚,是因為前妻王氏,於鄢懋卿考中進士後的第三年去世,才在京城娶的雷氏英娥。結婚七八年來,一直沒動靜,直到嘉靖三十一年,才生下一對龍鳳胎,簡直樂壞了夫妻倆。因當時景修正在出資整理《文山先生全集》二十八卷,並親自刊刻,又想到大兒子名叫子雲,字汗青,便隨口給小兒子起名為子龍,字丹心,給小女取名子鳳。雷氏英娥與李王妃是遠房表姐妹,皆因李王妃入裕王府多年不育,常不得誌,表姐英娥怕影響妹妹,便有意疏遠之。等到李王妃誕下世子,恩寵驟增時,景修也已深附嚴嵩,雙方都已感覺不便走動,於是便放下了這門親戚。而子雲,也並非是景修的大兒子,更不是雷氏所生。皆因王氏生下四個兒子,前三個都早年夭折,後來生下一女卻得以存活。可是,當生子雲時,便難產,子雲倒是存活了,他母親卻難產而亡。

夫人依偎丈夫懷中,幽幽地說道:“到底還是姐妹,關鍵時刻這心還是向著自己人的。”

“但願如此。皇上對恩師,遲早是要下手的,隻怕是到時他不會放過我啊。”景修憂心忡忡,“到了今時今日,就算有王妃在,王爺也是不會把我們真正當‘自己人’的,因為我鄢懋卿從來就不是王爺的‘自己人’啊。”鄢懋卿麵對王爺示好,卻從心底裏不敢接受。此番出巡,少不了要觸及到徐階高拱這些人的利益。觸動他們的利益,便是等於給王爺過不去,自然,始終還得與王爺保持一定距離。

“你就不能主動與王爺變成‘自己人’嗎?王爺這次已經向你發出信號,還把梯子遞到了你麵前,何不趁機爬上去?”夫人仰望著景修,希望丈夫順應時事,與時俱進,抓住機會保全自己及家人。

“夫人啊,你倒是說得輕巧,做人不能做牆頭草!既已深附恩師,就必不負他。不能學鄒應龍那小子,一邊幹爹幹爹的叫得人起雞皮疙瘩,一邊卻搜集網羅他幹爹罪狀,隨時都在想著倒戈一擊,好讓自己上位,拜相入閣。還有我們那些老鄉,這麼多年來,得了恩師那麼多好處,現在卻人人都想劃清界線。一看便是小人行徑嘛!難道夫人希望自己的夫君,也做這樣的小人不成?”

“這不是大人小人的事,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隻有保存了自己,才有可能報答恩師的恩情。這麼多人都想扳倒他,你為什麼不學學人家,說不定到時還能升個一官半職。到那時,恩師也不至於輸得一敗塗地啊。”英娥的話,觸動了鄢懋卿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部分,但他很快就清醒過來。鄢懋卿不是沒想過,嚴嵩大勢已去,趁機轉投裕王,必定可以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可是,如若這樣做了,便是對恩師落井下石。世間有滾刀肉,可滾刀肉的下場,莫不是最終還是被人切碎嚼爛,咽進肚子裏,變為糞便了麼?做人,還是要有一定之氣節,否則,便不可謂之人。

鄢懋卿拍著夫人的肩膀,堅定地說道:“夫人啊,我們可不敢這麼想,也不能這麼做人。正所謂,‘受人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說的就是為夫我現在的處境。沒有恩師,我一個普普通通的進士,能做到現在這個職位麼?大明朝要是沒有嚴首輔,聖上能十多年潛心專研道法?徐階老兒倒是清名滿天下,可他就是一個小人,一個偽君子,一心想位極人臣,取代恩師做首輔。不擇手段培植黨羽,打擊政敵,甚至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為自己撈取好處。僅全國的鹽場一項,現在已經有三成左右落到了他的黨羽手上,所交之鹽稅卻還不足二成。人人都說恩師是巨貪,他老人家掌握著四五成鹽場,卻已交足了應該交的正鹽稅與餘鹽稅,真正的巨貪是他徐老兒。此番奉旨巡鹽,焦點就在徐階的鹽場,另外還有近兩成鹽場產權歸屬不明,一直收不到正鹽稅,餘鹽稅就更收不到了。因此,此番出巡,凶險重重,隻怕會有生命危險。夫人啊,此番跟隨為夫出征,凶險無比,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你怕還是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