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9:躊躇滿誌欽差欲獻國策(三)(2 / 2)

第四部分則是“激勵模式”的新《鹽法》,具體內容與實施細則。著重強調了要發揮鹽工與鹽場的積極性,各個環節法定程序,以及違法的懲罰措施。新《鹽法》細致到民眾購買食鹽,倘若不在法定價格以內,便要追究地方政府管理不善之責。並將提升到執行新《鹽法》作為考核地方官員政績之高度,層層問責。

倘若鹽場不按法定價格批售,擅自漲價,或擅自壓價,皆要受到嚴厲懲處,輕者則撤換管理人員,並加以處罰;重則或關閉鹽場,或判處主管人員相應罪行。倘若鹽商不按法定價格經銷,輕者取消經銷資格,處以罰金;重者則判處相應刑罰。總之,哪個環節不按法定程度行事,都將受到相應處罰。處罰力度亦相當嚴厲,分等級,最低一等則是處罰相應價值的銀兩罰金,最高一級則是死刑。處罰等級基本與大明律例掛鉤。

新《鹽法》亦有獎勵內容,如懲罰一樣針對各個環節。比如鹽場安全生產,且遵紀守法者;鹽工安全生產,工作積極者;鹽商正當經營,遵紀守法者等各個環節,都有相應程度的獎勵。獎勵金額看當年處罰金額的多少決定,倘若無處罰金或者太少,則由戶部撥款獎勵。金錢獎勵比例占三分之一,精神獎勵占三分之二。金錢獎勵與精神獎勵亦有等級之分,最高等級可返還上繳利潤之三分之一,加之皇上親賜匾額,敕封爵位,最低等級則由縣令頒發縣衙獎令,以及獎勵十兩以上銀子。至於先進鹽工,先進鹽場,先進經銷商,先進零售商等等環節,皆包含其中。

這一部分近一萬八千餘字,比大明律例某些律令還要仔細,操作性非常之強,是當下世上最先進之《鹽法》。

鄢子雲亦參與了《鹽法》的撰寫,尤其是牽涉到經營細則方麵,他甚至參照了歐洲多個國家的鹽法律例,結合大明實際情況,給父親提供了最有力的支持。

奏疏寫好後,鄢懋卿激動了好一陣子。他掐著指頭算計了一番,便將奏章秘密交給呂芳,並囑咐道:“倘若聖上沒有興趣,寧願不將該奏疏示人,亦不要攜帶別人遭殃。”

呂芳一開始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多麼了得之事情,等他仔細品讀後,專門找鄢懋卿談了他的感受。他一見麵就給鄢懋卿施大禮,並麵色凝重地說道:“請鄢大人接受老朽代表大明億兆百姓以及朱家王朝一拜!”說罷,便真的伏地叩頭。鄢懋卿趕忙將其扶起,卻見呂芳滿臉淚水,隻顧搖頭。呂芳這一拜,意味深長,內容豐富。

景修不知何故,便追問呂芳,為何如此感傷。呂芳不答,隻是搖頭,並將奏疏還給鄢懋卿,流淚道:“景修兄,老朽勸您一句,還是先別將此物示人,不然,怕有殺身之禍!”說罷,潸然離去。

鄢懋卿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亦猜到了七八九分。朝堂黨爭,牽一發而動全局,作為掌印大太監之呂芳,統領內侍監十萬太監宮女,自是春江水暖鴨先知。看到呂芳黯然而去,鄢懋卿心痛不已。自知前程即將戛然而止,遠大理想與宏偉抱負,都即將成為一場春夢。景修感覺自己,仿佛從雲端跌入深穀,渾身纏滿荊棘,暴雨像石子瓦片般打在身上,山洪暴發,淹沒了他的世界。

呂芳不久便被貶到先皇陵寢守墓,嘉靖親自下旨,一點情麵不留,決絕得讓人心寒,心碎。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呂芳走後,嘉靖居然獨自淚流滿麵,久久不能平靜。原本膽顫心驚的黃錦,看到這一幕,心痛不已,卻不敢上前勸慰半句。陳洪屁顛屁顛跑前跑後,一臉喜氣洋洋,春風得意。

緊接著嚴嵩被黜,抄家。

鄢懋卿被免職,“留黨察看”。

鄢懋卿費盡心力撰寫的《大明鹽事疏》,以及《大明鹽法》,就這樣束之高閣,總共就隻有三個人知道此事:鄢懋卿、鄢子雲、呂芳。直到很多年後,他才收入《劍泉文集》之《大明鹽事》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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