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42:嚴嵩哭窮抱著銀子喊冤(下)
年齡到了這個時候,嚴嵩再也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了,在沒人的時候,發泄一下內心的鬱悶,在他看來,這是太正常不過之事。可是,就是這樣的瘋言瘋語,還是被徐階知道了。
徐階還是非常不相信,嚴嵩真的就那麼一點財產,更不相信,嚴嵩沒有轉移財產。可他安插在嚴府的耳目,卻明確告訴過他,十多年來,嚴嵩的確沒有什麼進項,外界傳言,說羅龍文、趙文華、鄢懋卿、萬采他們,每年都向嚴嵩進貢大量金銀之說法,純粹謠傳,根本沒有此事。
以前,徐階的眼線提供給他這些訊息,他根本不相信,現在,得知嚴府倉庫裏真的就這些東西,他不得不相信。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甚至於說,箭已離弦,水已潑出,怎麼能夠收回?即便是真的沒有多少銀子,那又如何?這本身就不是錢的事。
自然,倒嚴大計,與嚴府真正有多少財產無關。這是權力與權力的較量,亦是生與死的較量,更是新陳代謝之規律。怪不得誰。即便嚴府窮得飯都吃不上,倒嚴還是要倒的。這是聖上的意思,亦是滿朝文武百官之意思。我徐階,隻不過是上順天時,下應地理,中調人和,做了一件大家都認為應該做的事而已,僅此而已。
嚴嵩啊嚴嵩,別怪我,誰叫你這麼多年來,一直做著首輔?誰叫你這麼多年來,不給人機會?大明開國以來,誰做過這麼多年首輔?誰得到過這麼多聖恩?誰像你這樣,把持朝政這麼多年?單憑你把持朝政這些年來,江西布政司管轄範圍內,出了多少進士、多少官員?當然,這些人,不會全部都是你的黨羽,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倒向我徐階一邊?
可是,天下之大,難道就南昌府之生員才有才?這不都是因為有你把持朝政,每科主考官都要看你臉色,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乎?現在如何,他們還不是棄你而去,還不是投奔新的陣營來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啊!你嚴嵩營造了二十多年,你是老閣老,別人都把你兒子稱作小閣老。可是,現在,你即便是一家都是閣老又怎麼樣?照樣將你盤翻。
你家再沒銀子,再貧寒,貪官、奸臣、亂臣賊子之名聲,你這一輩子算是背定了,祖祖輩輩都背定了,洗都洗不脫,搓都搓不掉。這個事,不關我事,真的不關我的事,是那些文人墨客們幹的,不服氣便找他們去。不是我想黑你,是你樹敵太多,想黑你的大有人在。我黑你,隻在權與利,別人黑你,卻是關乎千秋萬代之事。
現在的情況,對於徐階來說,那就是黎明前的黑暗,他必須在這最黑暗時分,扯一塊巨大黑紗,使天空更加黑暗,使嘉靖昏濁的靈魂更加昏濁,然後,才點亮一支蠟燭,緊緊握在自己手裏,讓皇帝沿著他指引的方向前進,直至搗毀嚴嵩老巢。利用聖上至高無上之權力,將嚴黨置身於萬劫不複之境地,永世不得翻身。這便是徐階的高明之處,亦是他平生最得意之傑作。
嚴嵩亦著實可惡,都八十多歲了,還老不死,霸占著這個位置,亦不想給年輕後輩騰出這個寶座。要知道,首輔寶座,就這一把,霸占得越久,後麵的人就越沒希望,後麵的人越沒希望,便在心中越是恨你。最可怕的是,現在居然有人稱嚴世蕃為小閣老了,難道你嚴嵩還打算,將首輔寶座讓給自己兒子不成?聰明如嚴嵩者,難道看不出來,嚴世蕃沒有你嚴嵩掌舵,便是一個草包乎?
想我子升,亦已經老大不小了,倘若你嚴嵩再不倒,就會做一個千年老二。不行,無論如何,我徐階亦得做做首輔,不然,死不明目矣。
徐階想到這裏,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嚴嵩有心將這個寶座讓給他兒子,嚴世蕃亦未必坐得住,即便是坐住了,亦未必坐得穩。沒有了嚴嵩的嚴世蕃,不過就是一條瘋狗而已,有什麼可怕哉?嚴世蕃者,除了一個狠字,便是要勇無勇,要謀無謀,就算有趙文華、羅龍文、鄢懋卿這幫人給支撐,亦堅持不了多久。何況,這個草包,未必看得到鄢懋卿之經世才能。隻是可恨得很,這嚴嵩老兒,身體偏偏就是那樣棒,即便是死了老婆,亦沒將他拖垮。照此下去,怕是還有十年八年亦未必會死。
皇上亦是,難道大明江山,除開他嚴嵩,就沒人能擔當得起首輔這份重擔麼?我徐階不就在這裏擺著的嗎,年輕力壯,年富力強,怎麼說亦比一個風燭殘年的耄耋老人強十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