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60:壯誌雖未酬歡喜赴遼海(上)
鄢懋卿哪裏知道,朱七之所以敢來送別,是奉了嘉靖旨詣,那三百兩銀子,亦是聖上暗中授意,讓朱七巧立名目送來的。到了遼海,如有事便去找王僉事這話,亦是聖上意思。沒有聖上授意,朱七亦不敢冒著生命危險前來相送。
聖上讓朱七把握分寸,不要讓鄢懋卿知道是他的意思,朱七自然不敢透露出半個字來,隻說王僉事曾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想必定會看在他之薄麵,關照一二。
有了預算外的銀子,便填補了鄢懋卿買馬車的虧空。全家人準備的禦寒衣物以及被褥,塞一些在馬車內的座位底下,其餘物件裝了四個木箱,一輛馬車後麵放置兩個,用繩子捆綁了,很是穩當。
還有二十壇鄢公酒,用舊棉被包了,裝於木箱內,預備著到了遼海,可能會派上大用場。送給朱七那十壇,是特意留下來的,原本就是打算誰來送行,便送給誰。另外送了人工一人一壇,作為告別禮。書籍亦全都送了人,隻留下一些在世孤本與必備的學習用書,裝在其中一個箱子裏,留給孩子們學習。遠山遠地,不輕裝上路可不行。
雷氏妯娌和百成、子龍、子鳳兄妹,坐於兩輛馬車內,鄢懋卿和千成坐在前麵,承擔趕車義務,鄢五單騎,提著馬鞭帶路,子雲和萬成趕著馬車殿後,方便照應。
一家人歡天喜地趕往遼海而去,一點亦看不出是去戍邊,倒像是喬遷新居似的。說來亦對,他們總算脫離了京城這個是非窩,的確值得高興。京城沒他們的家了,老家豐城又回不去,到了遼海,的確需要重新安家,不是喬遷,勝是喬遷啊。再說, 以鄢懋卿教子方法,經曆過了如此眾多苦難,是該笑著接受人生未來才是。孩子們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父親(伯父)能保存生命完好,全身而退,的確是一件高興之事。
夫人雷氏教育孩子們便是這個意思,不管多麼富貴,倘若沒有生命,便亦享受不到。人生存在的第一要義,便是活著,隻有活著,才能創造美好生活。而美好生活,並不在於錢的多少,而在於一個家庭是否和睦,生活是否過得愉快。孩子們都冰雪聰明,大人一說,便明白其中道理,即便是心裏有對京城的留戀,亦都收斂起來,不去想,不去念,更不去言說,免得幹擾大家的好心情。
向往著新生活的美好,是目前他們必須調整之心態。一個人最應該具備的能力,便是適應環境;一個人最應該具備的能耐,便是在逆境中生存,在生存中,創造美好環境;享受這種創造的過程,比享受美好生活更能讓人開心。
鄢懋卿興之所致,隨意吟詠起詩來:“前路關山險重重,雪壓群巒逐日深。莫道人生多坎坷,情暖心堅誌更濃。”
鄢子雲脫口說道:“好詩。父親現在倒好,心境上佳。萬成兄弟,起個題吧。”
鄢萬成笑著說道:“大哥,伯父乃我大明才子,我可不敢獻醜,怕弄巧成拙呢。”
鄢千成卻不客氣,他笑道:“伯父,如若小侄說得不好,可不許笑話喲。”
看到孩子們真心高興,鄢懋卿心情非常愉快,開朗地說道:“賢侄後生可畏,盡管道來。”
鄢千成說道:“《冬日出塞》,如何?”
鄢懋卿脫口讚道:“好,確切。”
鄢百成在馬車裏伸出腦袋大聲道:“我還有一個,叫《北國行》,如何?”
“甚好,各有意境。”鄢懋卿讚同道。
子雲向千成兄弟夾了一下眼睛,說道:“百成弟弟這個要好一些喲。”
鄢五在前麵行走,聽了他們的對話,嘴角都笑彎了。他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但他心裏卻非常高興。難得自己三個孩子這麼懂事,願意跟隨伯父去那個苦寒之地。之前,鄢五心裏還時有擔心,怕孩子們流露出不情願的表情,傷了他們伯父的心,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孩子們這般懂事,皆是伯父這些年對他們的教導。鄢五內心非常感激景修兄長,倘若不是跟隨兄長,自己的孩子,如何能夠這般懂事明理,且聰明伶俐?
鄢懋卿一大家人,離開京城後,且行且觀賞雪景,他們七個人,每人都做了一首關於雪景的詩。感覺他們不是去戍邊,而是旅遊,人人開心得不行,孩子們還時不時停下來打打雪仗,塑造一個雪人,然後戀戀不舍地向它告別。尤其是子鳳,她還去親吻雪人,結果弄得一嘴巴的雪。
鄢子鳳提議道:“父親,要不您那首詩的標題改叫《吟雪》吧,我們兄妹六人各做一首同題詩,您看如何?題目起小點,大家才跟得上啊。”
鄢百成首先附和,大聲嚷嚷道:“妹妹此議甚佳,就以《吟雪》為題,各做一首,由伯父裁斷優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