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68:徐階喪首輔景修失良機(中)
“但說無妨。”隆慶帝再次鼓勵朱七。
“主子,奴才就直言了。倘若過得了徐首輔與高次輔這一關,便全無障礙。”朱七還是不敢直說。
“嗯,繼續說下去。”隆慶帝的胃口被朱七調起來了。
“主子要是真想辦成此事,依奴才看來,不如先試探一下內閣輔臣意思,再作決斷。或許會要好一些,至少有個轉寰餘地。”朱七怯生生地說罷,看著隆慶帝臉色。
隆慶臉色果真變了,不過,不是針對朱七。他說道:“如此簡單之事,你道朕沒想到乎?不過,連你都發現這個問題了,朕是得小心行事。否則,怕不好收拾。”
朱七還跪在地上,隆慶帝像是忘記他似的,獨自冥想。過了片刻,才說道:“今日之言,僅限於你與朕知,倘若有第三人得知,朕便砍下你的腦袋。下去好好辦差,倘若有人問起此事,便說不知。你可記住了?”
朱七又是連連磕頭,口中自然連連應諾。
過了幾日,在一次內閣議事上,隆慶帝聽完所奏之事,有意無意間,說起了鄢懋卿。隆慶帝試探道:“聽說鄢懋卿在遼海,小日子過得很是安逸啊,眾卿以為此人如何?”聖上此言,表麵上好像輕描淡寫。作為皇帝,提到鄢懋卿,便說明他心中還有此人。
徐階當即明白聖上意思,心裏一直害怕之事,真的就要來了,便搶先回稟道:“啟稟聖上,聽聖上之意,是要重新起用此人乎?萬萬不可,此人嚴氏一黨羽,劣跡斑斑,聲名狼藉。如要起用之,怕是要遭遇滿朝文武反對,那些成天沒事可幹的禦史們,可能三天兩頭就會給聖上寫一封奏折。老臣懇請聖上謹之慎之。如聖上一意孤行,老臣便隻好請求告老還鄉。”
徐階之言,看起來義正詞嚴,堂而皇之,拉上滿朝文武大臣要挾之,還以辭職威脅聖上。別說皇帝聽了心裏不爽,就是在場的內閣大臣們聽之,心裏亦不舒服。
張居正心裏就咯噔了一下:徐大人這是怎麼啦,吃錯藥了不成?這樣的話都能說得出口,簡直是不想活了吧?聖上不就是試探一下嘛,用得著如此劍拔弩張,杯弓蛇影?倘若他真能拿定主意,何必多此一舉?此話一出,便是過頭了,聖上即便不處罰,至少亦會擄掉您首輔之位。豈不是得不償失乎?
“肅卿、逸甫、叔大,你們亦是這麼認為的乎?”隆慶帝沒理會徐階威脅,他還想爭取一下,還是在試探其他人等。
陳以勤與張居正都沉默,高拱見此,隻好說話:“啟稟聖上,依臣看來,每件事情都有其兩麵性,就看聖上如何理會。景修為人,本不至於如此不堪,但他跟錯了人。現在京城裏流傳的那些話語,其實根本與他毫無關係。但一個人,身上已經被人糊上了一層髒物,即使是洗一千年,別人亦記得,他身上曾經被糊過狗屎。因此上,如要起用,就不得不謹慎待之。自然,倘若此人真有通天本事,聖上一心要用,估計大家亦沒什麼話好說。倘若不用此人,亦不會有人責怪聖上。”
高拱之言,聽起來好像模棱兩可,細想想其實與徐階一個意思,卻亦是真話。高拱現在的目標,已經不再是鄢懋卿起用與否,朝中大局早已塵埃落定,就算真的要起用鄢懋卿,亦不會危及到他的地位。他現在的目光,盯著的是首輔寶座,縱然起用鄢懋卿,亦不至於搶了他的次輔位置去。這是他不知道先帝遺詔裏具體內容,更不知曉新帝起用之真實目的,方才如是想。
陳以勤最終還是開口了,他謹慎地說道:“依臣看來,倘若真要起用,隻有安置到都察院,任職左或右副都禦史,再不能讓他做欽差總理全國鹽政。”
“逸甫之言,卻是為何?”隆慶帝不解地詢問道。陳以勤與鄢懋卿沒有過節,既然說出如此話語,便是有獨到見解。
陳以勤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鄢懋卿總理鹽政時,已經把事情做到頭了,再做這個差事,亦顯示不出他的能力,反而會顯得他做事虎頭蛇尾,影響他的聲譽,更顯示不出聖上之英明。倘若將此人放到都察院任職,以他熟悉我大明律例之程度,以及對聖上之忠誠,將會起到更為明顯的效果,亦更能體現聖上之英明。”
陳以勤是隆慶帝點名提拔進內閣,替換趙貞吉的,他的話,隆慶帝不得不重視。況且,他的話語中,摻雜著非常明顯的指向性。皇帝要此人來掙錢,他卻建議此人去做閑官,而且還是降職錄用。意思其實非常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