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帝見陳閣老說了這樣的話,便不得不問問張居正,便說道:“叔大如何看?”
張居正本來不想發表自己意見,現在見聖上點名要他說,隻好說了:“依臣看,此人確實是可以重新起用,但無適合職位安置。再讓其總理全國鹽政,是斷斷不可的,經過此番經曆,他說不定會變本加厲處置問題。安置到都察院,出任左右副都禦史更不可行,這兩個職位權利太大,怕他把持不住,要對一些人進行報複。倘若別的位置,亦不太適合,本身是正二品,降職錄用就更為不妥,顯得聖上心不真誠。”張居正言語之中,透露出的意思,非常明顯,就是三個字:“不可用”,“不必用”,“不能用”,“用不得”。
“這麼說來,你們都不讚同朕的意思乎?”隆慶很是失望。隆慶帝心裏明白,表麵上看,陳以勤的話語像是讚同起用,實質上是說出這番話,要引出後麵說話之人的話語。張居正便是吃透了陳以勤的意思,所以才補充得這麼直接。看來,這都是徐階在前麵定了調子,後麵的人不得不附和之啊。隆慶帝心中,突然對徐階產生了怨恨。
張居正接著說道:“倘若聖上要幫他洗刷汙跡,那就另當別論。聖上勵精圖治,繼往開來,已經取得顯著成效。依微臣看來,用不著再去沾染這類晦氣。”
徐階見大家都有不讚成重新起用鄢懋卿的意思,便露出得意之色,不知死活地補充道:“聖上,叔大說得對極了,老臣就一直不看好此人。要是讓他回來了,必定會鬧得整個朝堂雞犬不寧,還是讓他老死在遼海吧。”
隆慶帝見大勢不妙,臉色突然間便暗淡下來,幽幽地說道:“其實朕亦沒說要起用此人。朕有幾位愛卿輔佐就夠了。”語氣聽起來,讓人感覺有些心裏發慌。
隆慶帝暗自慶幸,好在沒有直接提出,要起用鄢懋卿為內閣首輔,否則,還不炸開了鍋?
眾內閣見聖上如是說,便一齊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一聲萬歲,便是為此事定了性,意思是:此後,聖上不可再言此人。
隆慶帝哭笑不得,他明白眾人是在裝瘋賣傻,有意忽略他的心思。這一試探,便試出了他們的立場。原來,朕真個是孤家寡人也。心中有了氣,得找個出氣的地方,否則,這個皇帝還做個什麼勁兒?
於是,隆慶帝淡淡地說道:“既如此,朕亦隻好對不起他囉。說來,景修亦怪不容易的。給他換個地方吧,遼海確實太苦寒。肅卿,你們在南方找找看,哪個地方比較合適一些,然後讓朱七去辦。”說罷,隆慶厭惡地望了徐階一眼,果不其然,他已經記恨上他了。
隆慶帝懶懶地說道,“子升年歲已大,確實該享清福了。你為我大明江山嘔心瀝血,寒來暑往幾十載,功垂千秋啊。朕總不能將你熬到油盡燈枯,才放回家養老吧,那樣的話,就是朕的不是了。那就按子升你自己的意願,收拾收拾,過幾日就榮歸故裏去吧。今日就算辭行了,不必特意再來辭別。”
隆慶帝不像先帝嘉靖爺,總是為了大局顧慮重重,他是有仇必報之人。今日一試,事發突然,徐階沒有仔細思量,便照實說出了內心之話,可見此人本質。徐階認為,要阻止鄢懋卿回朝,必須嚴厲拒絕,否則,起不了作用。
而隆慶帝則不這麼想問題,既不能遂朕心願,朕又怎可讓你順心?既要欺朕,朕又豈有不還手之理?再老的臣子亦是臣子,再高的權位亦是奴才。今日膽敢威脅朕,他日可還有朕說話之餘地?當年嘉靖爺在位,嚴嵩可謂一手遮天,倘且不敢如此放肆。論才學,論能力,論心機,無有一樣可與嚴嵩相比,唯獨這膽量,倒是比嚴嵩要大。贈人玫瑰,手留餘香。作為當朝首輔,如此簡單之道理都不懂,豈可再讓他把持朝政,肆意妄為之?
徐階聽到隆慶帝前麵的話語時,心裏非常高興,總算是沒能讓鄢懋卿回來,新帝亦還照顧老臣麵子,這麼肯定自己這些年來的功績。當聽到後麵的話語時,心就涼了下來,覺得自己嘴欠,真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現在倒好,雞沒偷著,反倒蝕了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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