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69:新帝心不忍朱七傳聖旨(二)
既是新帝勵精圖治,那麼,江山就一定代有人才出,缺了誰都沒問題。何況自己以前亦僅是一左侍郎而已。恩師嚴嵩當政二十餘年,不是照樣無足輕重乎?早有思想準備,便不至於在朱七麵前,露出失望之色而出醜。
然而,新帝恩旨,赦無罪,本應高興才是,可朱七未曾在鄢懋卿臉上,發現喜悅之色,心下便猜測到七八分。定是景修抱了過大希望,因而才不見喜色。朱七亦不言明,隻是心裏理解便罷。
朱七不能將他與聖上對話的內容告訴景修,一來是怕擾亂了他的心智,二來亦怕聖上怪罪。他本來提點一下,希望他不要總是將功勞讓給別人,適當的時候,還是應該讓聖上感知他的能耐。可是,他怕一旦有了這樣的提示,照樣會讓聰明的景修猜想出內幕情況。一切都是沒影的事,還是不透露為好。
安排好朱七隨員,由子雲萬成千成三兄弟作陪,在廂房土炕上用餐。鄢懋卿特意叫上鄢五爺,二人就在堂屋裏陪朱大人,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朱七告訴鄢懋卿,郴州的氣候條件與居住環境,以及其它一些生產生活狀況,並恭喜鄢懋卿,再不必戍邊勞作,常年待在這酷寒之地,受嚴冬酷寒之折磨。還恢複了自由身份,並獲賜一百畝良田。
郴州氣候環境與之相比,簡直就是天堂一般。郴州主要種植水稻,一年一季,亦間種小麥、高糧、大豆、苞穀、紅苕,不種植土豆。氣候四季分明,落雪天氣很少,冬天根本不用燒炕都可安寢。
鄢懋卿自是知道一些,湖廣這邊的氣候條件,與遼海一比,的確是天堂。既是即日啟程,那就是說馬上就要收拾,收拾完了就得離開。他很是感念朱七,為此還將郴州情況打聽得那麼詳細,可見此人用心良善。
當晚,朱七與鄢懋卿兄弟飲酒到很晚,他們才離去。席間,並未談及新皇更多事宜,亦少提及朝廷重要情況,鄢懋卿隻是詢問了朱七,一些大臣任用情況,並未涉及過多機密事宜。
朱七如實告訴了鄢懋卿,將徐階因何告老還鄉的細節說了一遍,末了,還告訴他,景修此番能到郴州,全是高首輔良苦用心。鄢懋卿聽罷,欣慰地說了一聲:“新帝英明睿智,彈指一揮間,便掃除了一老奸巨猾之汙吏。內閣由高拱首輔,新氣象不遠矣。幸之,福矣。懇請朱大人,代為謝過高首輔大恩。”
因為,他們都知道,高拱是一個不太善於耍心眼的大臣,一直以來,性子就比較憨直,即便是要與誰鬥,亦是幾乎擺在明麵上來。有這樣的大臣做首輔,皇帝心裏亦會少很多陰影。當然,朱七以為鄢懋卿根本不知道,高拱亦曾經找人來刺殺過他,倘若知道了,便不會認為他好了。
鄢懋卿感激高拱作出如此安排,倘若真讓他回歸故裏豐城東岸,怕亦是無顏麵對家鄉父老。想當年,嚴相就是在鄉人的白眼與唾棄中度過餘生的。豐城鄉人,雖未曾遭遇過如分宜百姓之災難,可誰又能不擔心遭遇如此災難?景修不回故裏,鄉人便不會擔驚受怕,一旦回去,鄉人怎會不擔心分宜災難在豐城降臨?
當年“分宜事件”,高拱並未參與意見,充其量是未加製止罷了。可他作為次輔,麵對一意孤行的首輔徐階,與陳洪狼狽為奸,又得皇上默許,又豈是一個並未掌握實權的次輔,能夠製止得了的?
現在,雖然時過境遷,有“分宜事件”這前車之鑒,豐城百姓豈會給景修好日子過?按說高拱能這麼快當上首輔,陰差陽錯間,鄢懋卿是出了力的,至少與之有關聯。高拱要念其好,實在是情理之事。新帝定了調子,要景修遷居南方世代居住,便說明他再也回不到朝堂上來與之爭奪權位。既如此,做個順水人情,豈非正理?
鄢懋卿談及遼海倭寇橫行之事,說道:“倘若可以,其實我希望不走,留下來帶領孩子們抗擊倭寇。”
朱七說道:“既然聖旨已下,不走怕是不行。”朱七亦知道,這是鄢懋卿內心的想法,僅僅是想法而已。朱七沒有告訴鄢懋卿,新帝要他回朝擔任要職一事,曾經征求過他朱七的意見。他覺得這種事,不能告訴景修,倘若告訴他了,怕他不能安心在郴州安居,到時惹出更多的麻煩事來,亦未可知。朋友情誼歸朋友情誼,皇上的事,多嘴不得。何況,主子親自打過招呼,不能有第三個人知曉的。
鄢懋卿倒是利爽,說道:“聖上恩典,遵旨便是。隻是怕要收拾幾日,變賣些家具、牲畜、糧食之類以作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