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恢複健康後我又見到過他幾次。他對自己的發瘋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不再堅持被偷走氣的說法。不過他還是讓我摸摸他的手臂:“你看,我現在的肉是不是很鬆?我以前的肉很緊的,我以前推手也是推得很好的,這你知道。我現在不行了,我是大傷元氣了。”
就他的病例,我後來請教過精神病醫生。那位醫生認為,嚴格地說,這還不能算是因練氣功發生偏差而引起的精神病。從症狀看,這更像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症的發病機製尚不清楚,研究表明,遺傳因素所占比重很大。對精神分裂症來說,誘發因素並不重要。例如對“花癡”來說,失戀並不是個重要原因,雖然“花癡”似乎常由失戀而引起。根據這樣的觀點,練氣功也不能與X君的發瘋構成因果關係。既然氣功沒有責任,那麼老王與其他好心的拳友就更沒有責任,何況唯心主義呢?
然而X君的身影,確確實實將我與氣功隔開了將近二十年。大概從過了而立之年以後開始,我漸漸地從自己的經曆中感受到世間萬物原來是非常複雜的,對自己喜歡給人給事下個非此即彼的簡單判斷的毛病慢慢有所省悟。但是,觀念的轉變並未能使我一下子擺脫籠罩在氣功上的X君的兩眼空空洞洞的陰影。我從氣質上來說是個現實主義者。對我來說,形象的力量遠勝予抽象的思辨,經驗的力量遠勝於哲理的沉思。要不是我以後又親眼見到相反的事實,也許我至今還是—個堅定的否認氣功的鬥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