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說了用氣功對其治療後,卻還不知道這氣怎麼個發法。我想了一下。既然中醫在手腕的橈側診脈,那麼該處也許和心髒有一條通道。我還依稀記得針灸有“左側的病灶在右側取穴,反之亦然”的原則。於是,就我把定他右手的“寸關尺”,然後,根據太極推手中用意念領氣的原理,眼睛對著他的心髒部位瞧,集中心思,想象著我的氣從我的手指汩汩流入他的“寸關尺”,循著他的手臂源源不斷地奔向他的心髒。對這個操作方法我印象很深,這畢竟是我第一次用無形的“氣”給人治病,化費過我的一番腦筋。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如法炮製。倘按操作方法來給我的氣功發展過程劃分階段的話,這是我第一階段的標誌。這種操作方法的特征是,雖然已經加進了意念的活動,但對這種活動的功效我還不大敢相信,作為一種自欺欺人的補充,我的手必須和病家的病灶部位或相關穴位接觸,似乎“氣”隻有通過肉體的接觸方可傳遞。在這種操作方法裏,對“氣”的理解停留在生物電流的水平上。骨肉是傳遞這種電流的導線,意念的作用是使這種平時散布於全身的電流向自身的一個目標(如手指)集中,再向客體的目標進發。這些特征以及對這些特征的理解當然是我在以後的實踐中概括出來的,但也可以看到,我從一開始就把氣功認真地當一回事對待,並不是為了對病家進行心理暗示而擺擺樣子。我不排除當時有對顧紹文使用心理暗示療法的潛在動機,但老實說,我對怎麼使用心理療法更是一竅不通。我能使用的隻有從太極拳、針灸、推拿中學來的一點皮毛,而這些東西自然而然地將我引上了氣功之路。所以,我說用氣功治療,現在看來,是讓我瞎貓逮死老鼠似的碰巧撞對了。
大概過了一刻鍾左右,我“聽”出顧紹文的脈搏已趨於正常,他的自我感覺也好多了,治療就此告一段落。他馬上就去睡了。這時,我反倒有些擔心起來。本來,要是氣功治療不見效,立刻可以去找醫院,我並沒有什麼責任。而現在要是他睡下去後即此長眠不醒,我至少在良心上要背一輩子的包袱。當然,那時候我比現在要年輕氣盛得多,實際上不會患得患失地擔太多的心思,但是,我的確關照自己夜裏要警醒些,多起來幾次察看他的動靜。當晚10點多鍾,上海籍的安徽作家曹致佐、嚴歌平來看顧紹文。顧紹文睡過一覺,顯得精神煥發,跟他們一聊就聊到12點多。其間也說到他的病,他說沒問題,不用再上醫院去。不過那夜我還是睡不安穩,起來了三四次,湊到他的腦袋邊去聽聽鼻息。第二天早晨起來,看他談笑如常,我這才放了心。我們一直呆到5月9日才離皖返滬,這幾天裏顧紹文的心髒再沒有出過亂子。不過我關照他不可小覷了這起病變,回滬後要到醫院好好作番檢查。作了這樣的例行醫囑後,我就把這件事徹底丟開了。
就這樣隔了一年多以後,顧紹文又突然向我提起了這件事。他說,在那次發作之前,他已發過幾次病,雖然發作的程度都不及那一次,時間也短,一轉眼便過去了,但是,前後發作的間隔越來越短,感覺也越來越嚴重,直到那一次,難受的感覺非常明顯,持續時間又長,他相信自己的心髒真是出問題了。但是,自從我給以氣功治療後,一年多來,他的心髒一直安全無恙,他不得不將此歸功於我的氣功。
現在可以說到“這信息來得正是時候”的另一層含意了。要是這信息來得太早,我很可能一笑置之,聽過就將它忘了。因為當初使用氣功本是情急生智,如今“無心插柳柳成蔭”,也完全有理由看作一件偶然的巧合。天下比這更巧的事多的是呢。譬如我曾經做到過事後得到應驗的夢,但我並不能因此而確信果真有命運、夢兆一類超驗現象的存在。嚴格地說,這件事作為病例缺乏說服力。首先,這頻繁停搏是我搭脈搭出來的,而我的診脈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不足為據。其次,顧紹文自述這以前發作過幾次也隻是憑感覺,同樣沒有醫學檢測的結果給予認可。再則,即便是頻繁停搏,發作一次後也可能出現長時間的活動靜止期。這種靜止期的出現難說與氣功有什麼必然聯係(當然也難說沒有任何聯係),而且也不能保證從此就不再發病。所以,這件事的意義並不在這件事的本身,而在於它向我展現了一種可能性,即憑我現有的條件,不需要冒險再去練什麼功法,我已經能發放外氣給人治病。獲得這一信息後我是多麼高興,並非我是那麼高尚,那麼迫切地想用自己的氣去解除別人的病痛,而是因為我看到了“安全”(不會走火入魔變精神病)進入氣功神秘的殿堂的途徑。以後,我隻要找到過硬的病例,來設法證實“氣”的客觀存在便可以了。而這種能夠得到證實的“氣”是由我發出來的,那麼,我對自身的了解也將隨之進入一個新境界。這樣,我對氣功進行實驗、探索的思路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這都是那個適時到來的信息引起的耦合效應。接下來,我所需要的就是過硬的病例。不過那時我對自身的氣功還缺乏信心,所以對病例隻能持守株待兔的姿態。
終於,有一隻兔子撞到我這棵樹上來了。